空明大师的声音仿佛再度在耳边响起，那一字一句像是轻柔的击鼓声，直敲进她的心底。凌暄紧握佛珠，垂下的目光中渐渐透出一丝明悟。
“坦然面对……”她喃喃重复，仿佛在咀嚼这四个字的含义。她知道，自己无法一直逃避，无法一直将真相深埋在心底。元昊的情感越深，他受到的伤害只会越重。若她想保护他，就必须让他知道一切——知道她的身份，知道这段情感的不可为。
凌暄缓缓抬头，目光落在窗外的青山上，终于下定了决心。
梵音寺的后山，在清晨的雾气中显得格外静谧。高大的松柏间透出一缕缕阳光，鸟鸣声在山谷中回荡，带着几分宁静祥和的意味。然而，凌暄的心却并不平静。
凌暄站在后山的小道上，目光落在远处连绵的青山间，却始终无法集中注意力。她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双手紧攥着衣袖，仿佛这样才能给自己一点勇气。
这时，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她抬起头，便看见元昊正快步向她走来，脸上带着熟悉的温暖笑意。那一瞬间，她心中翻涌的情绪更加复杂，想要退却的念头如潮水般涌上。
“凌音。”元昊的声音低沉温柔，语气里透着掩饰不住的喜悦，“这么早找我，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
他走到她面前，看到她额前被微风吹乱的发丝，动作自然地抬起手，轻轻撩开那几缕不安分的头发，将它们别到她的耳后。他的动作亲昵却自然，仿佛早已习惯这样照顾她。
凌暄微微一僵，心中不受控制地乱了一拍。她原本酝酿好的一番话，在这一刻被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她垂下目光，手指紧紧攥住衣袖，心跳如擂鼓。
“你怎么了？”元昊看着她迟迟不语，眉头轻轻皱起，语气中多了几分关切，“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
凌暄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她心中挣扎着，想说的话在脑海中盘旋不去，可当她抬起眼，对上元昊那双清澈又满含期待的眼神时，所有的勇气又被瞬间击溃。
“我……”她低声开口，却停顿住，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元昊见她神情不对，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声音更柔了几分：“凌音，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就好。”
他的声音温暖又带着笃定，这种毫不保留的信任让凌暄更加愧疚。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却仍旧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她再次尝试开口，语气却依旧吞吞吐吐，“我……只是想和你谈谈一些事……”
元昊看着她的模样，眼中闪过一抹疑惑和担忧。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声音低沉又温柔：“凌音，不管是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你不用担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凌暄感受到手心的温暖，心头一阵酸涩，她不由得别开视线，目光躲闪着不敢看他：“我……”
她的话哽在喉间，内心的挣扎几乎要将她撕裂。一方面，她想告诉他真相，不愿继续欺骗；另一方面，她却害怕真相一旦说出口，元昊会怎么看她。他会愤怒吗？会失望吗？还是……会觉得她的存在，令人作呕？
这个念头一出现，凌暄的心猛地一紧，手指也不由得攥得更紧了。她不敢去想元昊可能的反应，更害怕看到他眼中那种厌恶和嫌弃的情绪。那种画面，仅仅是浮现在脑海中，就已经让她感到无比痛苦。
“如果他说我恶心，该怎么办？” 她的眼中渐渐浮现出一丝酸涩的泪光，但她深吸一口气，将它们逼了回去。“如果他觉得我的存在是个错误……甚至觉得靠近我都是一种羞耻，那我又该如何面对他？”
她深吸了一口气，却发现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沉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的头垂得更低，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元昊的目光。真相就像一把锋利的剑，悬在两人之间，只要她说出口，就可能斩断他们之间的一切。
理智告诉她，元昊应该有权知道真相，他值得拥有选择的自由；但情感却让她无比害怕——害怕说出真相后，那一切的温柔、信任、眷恋都变成嘲讽，变成刺向她心口的利刃。
元昊察觉到她的犹豫，温声道：“凌音，你不用勉强自己。无论是什么，我都会接受，也不会离开你。”
这句话仿佛一把重锤，敲在了凌暄的心头。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头看向他，目光中满是复杂与歉意，却依旧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我……其实我……”
“你？”元昊眉头微皱，耐心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但凌暄却再次低下头，咬紧了唇，不敢再看他。
片刻后，凌暄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艰难地挤出一个微弱的声音：“我……那个……元……元昊……”
她的声音细若蚊蝇，几乎被风吹散，但元昊敏锐地捕捉到了，低头看着她，语气温柔又耐心：“嗯……你说吧，我听着呢。”
凌暄猛地一惊，抬起头，眼中满是慌乱，像是被人抓了个现行一般。她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语气慌张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你……你……你怎么……”
元昊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他眉眼间尽是温柔，目光中带着一丝戏谑：“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听到你叫我‘元昊’，一点都不吃惊，是吗？”
凌暄被他戳破心思，脸上顿时染上一抹薄红，目光闪烁着不敢直视他。她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咬唇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元昊点了点头，目光柔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是的，早在青羽庄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了。”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低沉而缓缓：“那时候你还昏迷不醒，我吩咐庄里的婢女帮你换衣服。她将你换下的旧衣服和随身的贵重物品一并交给了我。当我拿起那些东西时，看到了一块玉佩——那块玉佩，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凌暄的手心微微发紧，目光复杂地看着元昊，嘴唇轻轻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