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诸葛茵的视角,刘平方的阵势像是一个中间突出左边稍慢的右边更慢的√。
最右边的部队还在整队没有出发。他们有近两千人,第一排士兵都穿着甲,打着刘字大旗,应该是敌人的主力——刘平本部兵马以及募集而来的游侠军。
敌人右翼,也就是诸葛茵视角中靠左侧的部队排成四个千人级别的军阵,间隔十数米,旗帜上写着杜、明、王云云,与刘平的旗帜不同,估计是其他豪族派来的盟军。
这四个军阵顶着床弩火力缓步前进到距离诸葛家第一道防线一百五十米处。在上午失败者的刺猬一样扎满箭的尸体后,指挥官要求没有盾牌保护的枪兵、戟兵们停下脚步。盾兵列成紧密阵型后继续前进。
披着黑色两当铠的军士以盾护身,挥舞兵器驱使奴婢向前。夹在前方射来的弩箭和后方寒光闪烁的长戟之间,这些苦命人别无选择,只能紧紧贴在盾兵的后面。饶是如此,也一茬茬地扑倒在曲射而来的弩箭之下。
惨绝人寰的哀嚎声让双方士兵动容,指挥弩手射击的葛炎不停回望诸葛茵所在的哨楼,期望能得到停止射击的命令。诸葛茵没有下令停止,他也只能用更坚定的语气命令前来恳求的诸葛茂:“继续射击。”
位于左右翼衔接处的军阵是最先发起突击的那一支,也因此收到的打击最重,大黄弩破盾,蹶张弩收割。敌人集结在一线的两百余盾兵很快就损失大半,余下的甚至都要排不成阵列。
在墙前50米处,这伙盾兵终于坚持不住停下脚步,伙同后面的军士一起把残存的百余奴婢驱赶到阵前。
兵士们喊着:“去把沟填了!”“去!”“不去就死!”但更多的毫无意义的吼叫。离开掩护的奴婢们缩在一团,不知道哪里才能安身。
诸葛家的弩兵没有在平民上浪费宝贵的箭矢而是继续朝盾兵放箭。50米的距离上射中盾牌对于诸葛家的弩兵来说这如同吃饭喝水般简单。飞蝗般的箭矢在奴婢们的头顶飞过“咚咚”地扎在盾牌上,愣是没伤到一个平民。
刘平军的一什长忍无可忍从头盔后取下手戟,在盾墙的掩护下朝奴婢堆掷出。手戟的尖头扎在一女子的背部,那女人“嗷”地一下站了起来,旋即就身中数箭扑倒。
鲜血四溅,打在周围人的脸上,苦命人们这才如梦初醒,“哇”地叫了出来,连滚带爬地往诸葛家的阵地扑去。
“王叔,都是手无寸铁的穷苦人啊,打吗?”
“打!他们爬进来,死的就是我们了!小六子放箭,射他们!”
然而此刻向前蠕动爬行的奴婢足有千人,刘平军的弓弩手又借此机会朝矮墙压制射击,怎么杀的光?
在第一个奴婢滚进壕沟的那一刹那,刘平军中鼓声雷响。躲在他们自以为安全距离外的长兵方阵动了。
考验这才开始。
一线防御的乡兵仅有一千余人,当面敌军历经消耗后却仍有三千之多。就算第二条战线要留守作为预备队,这一波攻击的兵力也足有两千之数。
乡兵乡兵,就算技艺再熟,也只是刚拿武器没多久的普通人,如今壕沟已破,怎么可能挡住两倍于己的士兵?
这甚至不是诸葛茵最担心的,她向右翼望去,刘平本部两千士兵此时刚刚整队完毕,也像其他军阵那般列成一道盾兵、两道长兵的三条战线。几十名骑兵在诸葛茵视角的最右边代明以掩护侧翼,身前则是近百名披头散发穿短衣的弓箭手。
刘平本部的战线与诸葛茵战线夹出一钝角,摆明了是要打击诸葛茵的右翼,而一旦右翼被突破,就会触发旋转门效应打出连锁崩溃,在这样狭窄的地形上,更有可能导致后路被包抄,一旦这一步成了,诸葛家在这里的两千多兵全都要被包饺子。
看出这一威胁的不只有诸葛茵。
刘蓓面色铁青,再也不复先前的余裕。他在哨楼底下来回踱步,心里计算着手里的预备队能否挡住这样的进攻。
“挡不住!”他一拍大腿:“对面军中有不少玩家,玩家亲卫的平均素质不可能比我这些速成兵差,再加上杂兵,根本挡不住!”
他盯着诸葛茵岿然不动的背影,心里思索等会要如何带着她脱身。
“主公?”诸葛武的声音里夹带着颤音。
“速胜转速败,就不能稳当点?”
“啊?”
诸葛茵加快语速提高声调:“传令!命令全部弩手别再用五排轮射,给我全部变两排密集横队。目标敌军正面最右,也就是最开始发动进攻的那个军阵,给我把剩下的箭全部打光!”
“诺!”诸葛武立刻下去传令。
“校尉刘蓓!”
“在!”
“带家兵前曲和你本部50骑兵,右出绕侧,配合本阵右翼守军拖延敌军。”
“两百五打两千?!怎么打!!”
“慌什么?骑兵对攻,步兵机动然后威胁侧翼,要你拖,你拿命也得给我拖!!”
“妈的,遵命!”
两位得力干将都下去执行命令。诸葛茵趴在楼上,望着双方阵势忽然冷笑,接着,笑声逐渐变大,最后发展成放荡不羁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这笑声,原本惶恐不安的士兵们莫名放松下来,主将如此轻松,想必胸中已有破局之策。
“怎么会有人这么蠢,斜向冲击战术让弱势翼先上?还把主力放到没有退路的位置上?哈哈哈!”
一看这态势,诸葛茵立刻想到了历史上著名的奥斯特里茨会战,或者更贴切的——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两个拳头挥出去,把脆弱的心腹全露了出来,对手这不明摆着是邀请自己在中间插一刀嘛!
诸葛武粗犷的嗓门回荡在阵地上空:“弩手!目标最右边打‘明’字旗的长兵横阵,自由射击!每人射10支箭,放!”
你知道箭矢落地的速度吗?
已知质量,测定末动能,则末速度可求。
这伙四百人的戟兵和矛兵用生命测定了这个数据。
“乡兵左曲前队,放箭!”“乡兵右曲后队,放箭!”“家兵后曲,放箭!”
800人,800具弩,在不到一秒的间隔**出800支箭,历经一秒钟的飞行穿破麻布衣服刺进柔软的血肉中。
身中数箭的敌军士兵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长戟脱落,双手握住箭杆试图拔出。站在他身前的队友向后仰去连带着他也一同栽倒。后背接触到地面的一刹那,他如梦初醒,剧烈的疼痛感席卷全身,他嘶吼着从残破肺部中挤出最后一丝空气,叫了声:“娘。”
不到70米,在这样的距离弩兵甚至都不怎么需要瞄准。两分钟时间,八千支箭,像是顽童手中的橡皮擦一般把气势汹汹的400步兵从战场上抹除,只余下哀嚎着的伤员和吓破胆而掉头就跑的懦夫。
就在同一时间,其他军阵的敌人终于突进到矮墙前。由于诸葛茵把远程火力都调拨走了,再加上盾墙的掩护,他们的突击格外轻松。踩踏着躲藏在壕沟里奴婢的尸体或身体,第一批士兵爬上了矮墙。
他们上来了!
左翼苦苦支撑,而战线的右翼几乎第一时间就处于崩溃边缘。猎马人的轻步兵冲着矮墙后探头探脑的乡兵甩了好几波箭,吓的这些人不敢抬头。
借此机会,刘平一线的500私部曲没付出多少代价就冲击到右翼防守阵地脚下。
眼看着右翼要被攻破,说时迟那时快,一彪50人骑兵自高地后闪出。
战吼呼啸,马蹄轰鸣,在刘平第二线千余名士兵的强势围观下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撞在刘平的一线步兵侧后。
环首刀在步兵的肩膀和后背画出一道道血色喷泉,数名骑兵因为巨大的冲击力不甚落马。位于冲击点的这一队士兵当场溃散,其他士兵在队头屯长的嘶吼下紧急转向,举着长兵器要找骑兵拼命。
“撤撤撤!”刘蓓大喊,手中宝剑利落地翻了个腕花,砍在试图拔刀攻击自己的步兵手腕上。他甚至没有余裕观察部下们的情况,立刻调转马头向一侧加速逃窜。
就在他的身后,苍井的响马们如跗骨之蛆般跟了上来。
“跟我来,跟我来!”刘蓓吼道,举起佩剑试图让部下知道自己的位置。他带着残余骑兵一路奔驰,往战场侧后逃去。
见此情形,苍井“哈哈”大笑。
“狗杂种,你也有今天!!”
匕首在马臀上划开一道道口子,响马们几乎豁出命来也要追上刘蓓等人,誓要把这伙几次三番让自己出糗的骑兵歼灭。
而这,正在刘蓓的计划之内!
“叭”地一声唢呐叫,矮墙后同时闪出四队共200士兵,抄着长枪和盾弩直扑响马而来,刘蓓的骑兵趁势往回机动,苍井瞬间就陷入后路被断的不利境地。
本能地,他猛然拉动缰绳,调转马头大喊:“快撤!中计了,快撤!”
蒙古马的速度怎么能和刘蓓胯下高头大马相提并论?刘蓓好整以暇地整队,甚至还有时间让配合作战的弩兵打一轮齐射后再发动冲锋。
这一次,着急上火的刘蓓没有给苍井留下任何机会。刀光剑影之下,苍井被刘蓓干净利落地斩于马下,人死号销,一切重新开始。
解决完响马。刘蓓率军反包抄刘平的侧翼。见苍井败亡,实际指挥的猎马人急忙下令变阵。二线步兵迅速转向移动,列出圆阵将刘蓓的步骑兵挡在外面。
两道战线千余步兵在刘蓓的机动下被迫转入防御,右翼稳住了。
那么现在,就是决胜的时候了!
诸葛茵跳下哨楼翻身上马,从木架上取了一支马槊背在身上。
诸葛武迎上来试图阻止,还未开口就被诸葛茵举手打断:“诸葛武,让弩兵往敌人二线射击,把箭彻底打光!”
“诺!”
诸葛茵催动马匹来到队列最前。600顶盔戴甲的士兵已经列成纵队随时准备出击。
“家兵左、右、后三曲!”
“在!”
举起佩剑在半空中画了个圈,诸葛茵放声喊道:
“准备好冲锋了吗?”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