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不怎么好，天上云层有些厚，将太阳给遮住了，看着有些阴沉，一如孙合此时的心情。

"老爷，请喝茶。”

身边新娶的小妾媚笑着给他奉上茶水。

上品的江南雨前吓煞人香，清香可口，又有美人儿在旁娇言软语服侍，这等儿滋味，确实不凡。

这位灵州总管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这小妾是上月里牙行特意从扬州运来的上等瘦马，听说单单只是从那边采买就费了足足有上千两银钱，更不必提一路之上的花销了。

所谓同州婆姨，扬州瘦马。之前孙合家里养了两个同州的婆姨，觉得确实不错，这几年日子好过了，自然也想要尝尝这被称作人间绝品的扬州瘦马。

上回在门中闲谈时候提了一嘴，这不到两个月的功夫，下面的贴心人就送了上来——虽然他知道，多半走的是门中公帑，但他并不在乎。毕竟，作为执掌一地的总管，这些年下来灵州一直局势稳定，其中自然有他的功劳，用点儿门中的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些年来，随着门派势力的水涨船高，孙合的日子是越来越好过了，只是可惜……

“哼！”

一想起门中真正几个有权力有油水的堂口，还有那些堂口中管事的后生，孙合就忍不住低哼了一声。

前几日门中选拔人才，他想着给自家侄子在功德堂谋个职位——那虽然是考核记点帮中人员功劳，决定帮中任职的关键堂口，油水素来极为丰厚，也极为惹人眼红，但他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管事职位而已。本来他觉着，以他自己的面子，加上还有锻造堂老朱的推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甚至未办之前便已经在自家亲弟弟面前夸下了海口。

未曾料想，那门主新提拔的主事后生竟然一点脸面都不给，在他派遣过去请托的管事面前直言他那侄子履历之中劣迹颇多，没有开革出门已经是看在他孙合的面子，这等关键职位日后还是不要想了。最后，竟是连人带礼物一起轰了出来。

没错，那功德堂的后生是给帮中立下不少功劳，即便是孙合也听说过他的名声，智计颇多，也有一身不错的武力。可是，这又如何?

都是天河门的，哪个还没给门里消过汗流过血的?

自己是什么资历？在老门主面前就已经是一地主事了，在胡老哥家中喝酒能坐上座，就算在大小姐面前，自己都能回忆一番往昔的峥嵘岁月，撸起袖子给她看自己身上的伤疤。区区一个功德堂的主事，也敢在自己面前充大?

脑中正盘算着该如何联系武州城中的老友，寻机会弹劾一回，给那后生一个厉害瞧瞧，让他知道天高地厚；一个下人走了进来，说是舵中如今的主事陈虚文求见。

陈虚文。

提起这个名字，孙合心中就是一阵感慨——这小子办事妥帖机灵，说话也好听，平日里最是贴心不过，比门中那些新提拔的后生强得不知一星半点。可惜就是年纪太轻，没什么功劳，提拔到主事的位子上已经是极限了。

往后还得继续好好培养，给胡老哥多多推荐才是：这样的人才，才是门中未来的顶梁柱，也是他们未来的依仗。

如今的那些，实在太过骄狂，可不是门中之福啊。

一念及此，孙合便抬了抬手：“让他进来吧。”

名唤陈虚文的是一个大约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瘦瘦高高的，阴柔气稍微重了些，但模样儿并不差，看着颇为白净，身上功夫也能拿得出手。

进来后，他先恭敬地行了礼，问了孙合的身体，又笑着说了几个听来的安神补气方子，然后方才进入了正题。

“总管，咱们今年放出去的印子钱已经回来大半了。剩下的一些，有两家说是暂时周转不灵，请求宽限两月。属下见他们确实有些艰难，便斗胆擅自同意了，只给他们继续往上提了两分利息。”

孙合满意地点头：“恩，你办的不错。他们困难，咱们自然不能逼得太紧。但他们不能按期还，那是他们的事情，只提两分利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想来他们应该能理解。”

“还有那余家，上次已经宽限了一次，这回还要请求宽限。小人觉得不太妥当，想着或许该让男人写了个契书，把一双女儿先押了过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宽限一次是咱们仁义，可不能把咱们的仁义当作好欺负；”

孙合低低哼了一声，“咱们先过明路，若要宽限，先让他自个儿主动押过来，不然，就别怪咱们不客气了。”

“是，属下明白了。”

陈虚文自是立刻点头应下，然后继续说道：“还有一事，就是此回门中大败摩罗教，彻底光复西土，咱们作为外边的分舵，怎么着也得表达一份心意。总管的意思是——”

“如此大胜，又是胡老哥亲自统帅，咱们这些老下属自然是要送上一份厚礼；”

孙合捋着自家胡须，心中细细合计着，好一会儿，方才开了口，“对了，除了门中那边，胡老哥家中，还有几位老堂主、以及主事那边，也都要送到。而且作为心意，一定要足够丰厚才行。”

这一回，陈虚文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难色：“如此这般，若是都走公中，今年上缴的钱粮可就不一定够数了，去年时候还是靠着赵主事居中转圜……要不，就让城中商户捐助一番？”

说着，他眼珠转了几圈，似乎想到了什么：“对了，属下记得，那麻家商会与那摩罗教有不少生意往来，为了洗脱嫌疑，想来定然是愿意捐助的。还有那庆隆行，虽然有随心阁做靠山，前番大少爷生辰也捐过了，可前几天又有人出首，说他家前几年可不止那些异动，听说与白家私底下还有其他勾连，或许也可让他家借此机会自证清白……”

“你想得确实周到，嗯，就这样吧，照你说的办。”

眨眼的功夫便想到了解决的法子，孙合对这个自家看好的后生是越发的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