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瑜盯着瞧了一会儿,哪怕意识到自己改转移视线,更改指责他的行为,可被心里那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本能和冲动驱使着,她是半晌未有动作。
换好了衣服,是自然地转过身,相对的视线在小小屋内里交汇,简瑜犹如是受了蛊惑,更像是受到了欲望的迫使,脑子里一团糟。
“姐姐我有事想和你说。”
却听一句话落在了她的耳里,是使她被火烧一样清醒。
短时间的忘记了要说的话,只剩下简单的沉默,随后才是回想起来,可瞧着换好衣服的他又不好说些什么。
“是什么?”因为对话,两人又有了片刻的对视,离得很近很近,简瑜能够闻到少年发丝上所用的洗发露的柠檬味,很清香,有着淡淡的甜味凝聚鼻端。
两人片刻的对视里,简瑜从他那双干净纯粹的瞳孔里看到了从中映射出的自己那强烈地、浓郁地、将要溢满的期待……期待什么?她已然摸不清,但他也不无辜,看自己的目光近乎冒犯地、直勾勾,赤裸裸,总觉得他的视线能透过她的衣服窥视她的隐私,这隐私不是肉体,而是内心所想。
心脏不听话地剧烈跳动,简瑜迅速挪开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时钟,秒针快速转动,心也愈发快速跳动。
“姐姐,有人要我陪她,说会给我一笔钱。”他的声音很清晰,在安静的氛围里更是如此,简瑜不再继续木讷地看时钟走动,是把视线放在了少年的身上。
不知道是她的认知有问题,还是他表述的有歧义,简瑜一时半会没有听懂他这句话的内容。
他在说出这句话后,有点小兴奋,自以为把情绪藏匿得严实,可技艺还是稚嫩,现在的他是隐隐的期待,是想看自己气急败坏还是心慌意乱?简瑜突然很想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到底在想些什么,用这种话来试探自己?或许自己不该把他放走,在自己那的时候要可爱多了,不像现在散发着叛逆的气息。
他不敢看自己,一直垂着眸子,这是他的习惯,简瑜一直盯着他,也不出声,可能是她太久不讲话,更可能是她的目光过分热情,也可能是没点动静,也许是害怕自己突然消失不见。
他这才是小心翼翼地抬起眸子,在对上她的目光后,他是再度展现了他的怯弱,他语气疑惑又忐忑地唤着简瑜。
“姐姐……”
“别乱说话。”简瑜叹了口气,没有预想的生气或者诧异的样子,温念禾明白,她明显是不相信自己的话,或者说是选择性地不相信。
无所谓了,随她怎样了,温念禾不想玩欲擒故纵的戏码,简瑜不适合用这一套,对她只需要用纯粹又畸形的情感就行,反正她又不知道自己之前的生活是怎样,自己如今的样子都可以归功…不对,是可以怪罪以前的日子。
“我缺钱。”似乎是在解释他刚才的那番话,但更多是想让她忽略那句话本身的意义。
“所以呢?”简瑜看着温念禾,如曾经那样忍耐着他的作风,包容他的作为,她默默等待下文,想要看看他还有什么手段。
倒是一副对待陌生人的做派,这确实让他生起怯意,平日里他几乎不会表露太多的情绪,最多是在平静和无辜,茫然之间切换,再不然就是眉宇间颤抖着阴郁。
“你能借我吗?”
“不能。”一想到他会用自己的钱,去填补那个女人欠下的债务她就浑身不舒服,总感觉自己的辛辛苦苦化作了嘲弄,在今天她必须承认,她就是讨厌那个没有责任心的女人,同时她心中也衍生了一点对他的膈应。
“为什么?”他难得地提出质疑。
“没有为什么。”简瑜道:“我可以给你花,给你买你想要的东西,但我不想把钱给你。”
她的决绝就是无情的前兆,如果在和她谈此事,姐姐真的会生气吧,还未见过她生气的模样。
“你不是说饿了吗?”简瑜的语气淡漠,“我们出去找点东西吃。”她有意岔开这个话题,明显不想谈论,也算是另类地结束。
小县城没什么好逛的,晚上也没有几家店铺营业,倒是临时支起来的路边摊此时却是欣欣向荣。
“你不冷吗?”简瑜问道,他穿着单薄,她却不是,外套一件咖啡色的大衣就已经足够在这冷风徐徐的夜晚里站稳脚跟了,大衣里的穿着也较为正式,卡其色的内搭,下身是较为深的同色系西装裤,灰白色的衬衫收入腰下,一条棕色的皮带将他的腰勾得薄而细,但不孱弱,并非是一推就倒,大衣的袖口卷起露出里头衬衫的袖子,给人文雅的美感。
没有出声回答,简瑜以为是她声音太小,就又道一声,“你不冷吗?”
温念禾没有直面回答她的话,而是答非所问:“那能把你的衣服借我穿吗?”
冻僵的天空泛着轻微的蓝色,万里无云,简瑜叹了口气,把大衣披在他的单薄的身躯上,可按照她身量购买的大衣在他身上更显得大了,路边摊的东西吃起来几乎都是一个味道,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青春期的叛逆他也有,落座在一家炸串铺子摆放的小凳小桌,简瑜也不问价格随便点了些,她也有点饿了。
“明天不要去学校了。”
“那去哪里?”坐在矮凳上,围在小圆桌,离的距离也很近。
“你想去哪里?”简瑜反问,她顺手打开罐装汽水。
“你能借我钱吗?”温念禾系起之前那不愉快的对话。
她低着头咬着吸管,脸上没有表情,碳酸饮料不合她心意,倒不如几瓶啤酒。
她清清冷冷的气质,仿佛透露着对一切事物的淡漠,什么也不争,什么也不抢,什么也不感兴趣;可她其实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有,对一切充满好奇。简瑜抬起眸子看向少年,瞳孔颜色是山水画里纯墨的黑,唇瓣是鲜血般的艳丽,整个人好看得像是画中人。
温念禾不追痕迹地错开视线,面前的姐姐好似成了洪水猛兽,不敢直说的情绪涌上心头,姐姐不高兴了。
“不要说钱的事情。”简瑜的语气如常。
“姐姐。”少年的每一句姐姐,听起来都像是在撒娇,都像是提出需求前的示弱,接受他的唯唯诺诺是要付出代价。
“嗯?”她不耐烦地回应,面对同时兼任服务员的老板端过来的炸串时也没有给好脸色,哪怕对方明知道自己没有做错啥,却也感到发怵。
“她们有欺负我。”他声音很小,是他一贯的作风,简瑜把叼在嘴里的吸管扔在垃圾桶里,然后道:“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和我说?你没有我的电话号码吗?还是说这是你临时起意编造的?”
她真的生气,虽然只有短暂的几秒钟,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压迫感,简瑜能够感受到少年的情绪起伏,变得失落了,还有点悲伤,他垮下的嘴角,垂下的眸子和互相拨弄的手指都把他的失落具象化了。
“我觉得你不会管……”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简瑜第一次觉得他真是在无理取闹了。
“你赶我走,不就是讨厌吗?”简瑜一阵无言,也许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也可能他真的是这样想,但无论哪种结果都足够让她气极反笑起来。
他的言论好笑,如今怯懦的样子更得她的笑容,他如今的状况真像是一只傻里傻气的兔子突然被一只恶狼叼在嘴里,不敢动,不敢叫,可身体是止不住地颤抖,陷入了刻在基因里的恐惧。
简瑜言语里虽是指责和批评,却不见明显的恼怒痕迹,最多只能评上一个不太高兴,不太开心。
在温念禾的视角里,姐姐是一个劲地摇头,没有明显的怒意,这让他紧张的心情轻松了不少,刚刚的恐惧是让他手心泛潮。
“你吃饱了吗?”弟弟的言语是在关心,简瑜把空的啤酒罐捏瘪丢入垃圾桶内,对他的询问是否有真正的关心她不太在意,嘴角总是挂着若有若无的浅笑,好似与世无争,避开世俗的糟乱,只剩一片和善,却又免不了有着隐隐约约的散漫。
“你快点吃东西。”心软如约而至,简瑜没法持续地跟他怄气,吃完了回去。
简瑜东西吃得少,她不怎么偏爱油炸食品,或者说食品健康经不起检验的油炸食品,她是酒水喝得多些。
“我觉得现在的你要比之前可爱。”她低声呢喃,被凉风轻轻吹散的话语。
……
“你去那个屋睡好不好?”
“不要。”温念禾拒绝。
舟车劳顿的疲惫消磨了简瑜太多的精力,又喝了许多的酒是更添困意,然后告知她要睡的那张床曾经是那个女人的,对此她坚决不同意在那张床上歇息,想到那个女人她就恶心。
她已经没有太多和他辩驳的心情,简单的洗漱后是当着温念禾的面躺倒了属于他的床,是硬逼着他不得不选择去另一个房间睡。
简瑜忘记了他如今的叛逆,也低估了他的无耻,温念禾并不在乎自己的床上睡着姐姐,他可以学习她的包容,反向地接纳她的行为。
她也许是累了,没多久就陷入熟睡,温念禾自顾自捣鼓了会儿手机后这才是与她同床共枕,莫名的紧张,能够闻见姐姐身上的蓝风铃的味道,犹如水漫过鼻腔,每个呼吸都有属于她的味道。
面对着她的背,秀发擦着自己的鼻尖,有些痒痒的,她的呼吸声平稳,温念禾试着唤着她,叫了几句姐姐却是得不到回应,原以为是彻底睡过去,可突然听到她轻轻的话语,“你不要闹,安分点……”半梦半醒,话语含糊类似呓语。
她的意外出声让温念禾一阵心惊,仿佛是入室盗窃的小偷,撬开门后才走几步,就被屋主发现不敢乱动弹了。
可他的勇气又在几分钟后回归,是不嫌腻烦地继续叫着姐姐,简瑜像是被吵到了,可她没有力气制止,或许是太困了,一秒钟的苏醒后又是睡去了。
“我可以抱抱你吗?”
她没有出声,就当她默认了,温念禾不害怕她被自己的动作惊醒会怎样,她不会骂自己的,更不会打自己,在这个世界自己才是弱势的一方,是能够占据一切便利地,快捷地,优渥的存在。
指尖在被子里游动,粉红圆润的指腹先是触碰到她的衣服,然后略过衣服布料是触碰她温热的肉体,搭在她的腰线,指尖的冰冷在碰到她腰的那一刻,她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没再感动,简瑜意识到有一只手搭在自己环在自己的腰上时,那点甘愿沉醉长眠的心情是忽然消散,脑子里蹿过细细的电流,让她没有困意,轻轻地把他的手移开,但他却又是迎了上来,或者说是拥抱着。
她头疼,是叫了叫他,“念禾。”
见他不应,简瑜采取强硬措施,已然不在乎他到底有没有睡着,掰开他的手,坐起身子挪到床边,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刚五点半,是快要天亮的时间。
床很柔软也很老旧,随着她的移动里头的弹簧便发出扰人的声响,这种声音原本很微弱,可在如此安静的环境里却是吵闹。
简瑜发现自己衬衣胸口的扣子被解开了,这好像是她亲自解开的,只因为觉得太热,她咳嗽了几声,口干舌燥让她下床找水喝。
“姐姐…”他好像被自己吵醒了,简瑜有尴尬的滋味,第一次更异性睡在一张床上,对象居然是他,相当错误,也是最不该的。
像是没有睡醒,朦朦胧胧地揉着眼坐起身,鼻腔溢出温软委屈的哽咽,眨了眨眼睛,几滴泪打湿眼睫,简瑜把灯打开,看着弟弟,他的面色呈现出不大正常的颜色,好像是发烧了?想起他穿那么点衣裳出去吹冷风倒也不奇怪。
简瑜重新坐在床沿,伸出手要往他额头探去,但温念禾没给她得逞的机会,自顾自下了床,他也咳嗽起来,要比他剧烈得多。
“你要干什么?”
温念禾看向简瑜,向她走了几步,几步的距离就已经到了她的跟前,然后靠近,抱住了她,力气是异常的大,想要掰开他的手是要花费一番功夫,她没有站稳,他的轻靠也足以让她一摔,她的头撞到了床柜,阵痛让她忘记温柔,是用力挣开了他。
恍惚的眼瞳,重新有了聚焦,但他从未有过惊恐,抑制不住地咳嗽几声,在简瑜捂着伤口惊讶时,他是再次靠近,她坐在地上背靠床沿,低声骂了几句脏话。
“你骂人了。”温念禾鬼使神差地说着,颇有一种嘲讽的味道,简瑜听后是抬起眼睛不满地看着居高临下的少年。
她快速起身,想要推开挡在面前的他,可他叫着“姐姐”是让她迟疑了几秒,“要干什么!”
他踮起脚尖,然后像是经历了不是挣扎的挣扎,亲上了她的唇,一个单纯又滚烫的吻,把她未能成型的愤怒只在一个瞬间杀得烟消云散。
被她的气息淹没,感到她强烈的心跳。
简瑜发懵的脑子里一切的事物被一扫而空,肺里的氧气被极速消耗,他的亲吻并非浅淡地往唇上轻舔,而是强势地入侵,明明她可以轻易抵挡他笨拙的攻势,她却放弃了,或者说忘记阻止,她的心里不知不觉间被侵入一种自己也说不明白的情绪。
他很幼稚,也就只会这样,他的进攻结束了,唇瓣分离,抽出一条细长的银丝,随即在空中断掉,他大口呼吸,简瑜用手擦了擦嘴角,也顺势凝望着他,他是不知所措,又有一点羞怯,明明是他做错了事儿,如今配合漂亮的长相,竟有一种破碎感,像是受害者一样。
简瑜忘记了后脑撞出的伤口,她并不伤心,也没有多激动,伸出手扯了扯他的嘴角,并未说些什么,氛围一片死寂。
她转身去了洗手间,想要简单地洗漱了一下,走进后她开始为刚才没有抗拒而感到懊恼,为什么还沉浸下去了呢。
他大约是吃错了什么药,才敢这样做,他的舌头很软,他炙热的鼻息与自己交换,他尖锐的犬齿是不可忽视的存在,他调情一般地咬了自己的舌头,他如此大胆的行为让简瑜恍惚间觉得自己是一只迷路的羊羔,被他偷袭然后一点一点吃掉。
在洗手间里她点了根烟,待她走出,温念禾是坐在床边,他这会儿没有劝说不要抽烟,简瑜像个沾染不良风气的女子,把烟气吐在他的脸上,听得他咳嗽的声音。
“小变态。”简瑜红润的薄唇中吐出一口白雾,少年怔怔地望着姐姐,然后她就把抽了剩半支的烟递给自己。
温念禾没有接,烟雾迎面散开,让人看不清晰,简瑜在自己面前弯下身,轻轻拍打他的脸颊,他想讲话,却被简瑜捂住了嘴。
“你这是发情了…”简瑜嘲弄地笑着,把烟扔在地上随它燃烧,她伸出手理了理弟弟的衣领,用手指顺了顺他的头发,使人清醒的烟草气味蚕食理智。
“念禾,以后不许这样,这次就算了。”较轻的嗓音分辨不出喜怒哀乐,可她的宽容这种专门只对自己的慈爱只会助长胆大的心,如此更加蠢蠢欲动。
她直起身,想要忘记几分钟前发生的事情。
温念禾的眼睛任何时刻都漂亮,尤其是耍花样时,水光艳艳仿佛总有散不尽的水气萦绕,一副将要哭泣的模样。
简瑜穿好衣服,是想要出门,温念禾不想要让她出门,她会跑掉的,有一个声音在耳边蛊惑。
“你要去哪?”他问。
“去逛逛,顺便买早餐,你有什么想吃的么?”
“能不去吗?现在不饿。”
有点自私了,尽管简瑜此时此刻用不理解的目光看着他,却依旧温柔,她的怜爱柔情似水。
熟悉的感觉卷土重来,又一次地低估了他的叛逆,少年对于爱的表达,对异性依赖的表达只懂得亲吻,清楚了解了他的偏执欲,是更为的无奈,含住唇瓣轻轻啃咬,没有疼痛,只有酥麻。
简瑜有带些基本用品,就像她会带烟,带火机,她总会带些便携有用的物品,昨晚穿她的大衣时,又在衣兜里摸到了一些东西,现在是用嘴尝出了其中一个。
她刚刚涂了唇釉,她分明就是想要跑,温念禾蹭花了她的唇釉,再然后一点点舔掉,顺着唇舌渡进心肺。
氧气被不断剥夺,被他吻得愈发稀薄,简瑜把他止住,是双手掐着他的双肩把他推离自己,以身高的优势,看着他,看着少年嘴角碰着自己的唇釉色泽,他微微张着嘴呼吸着,能够清晰看见对方湿红柔软的舌头。
“为什么要这样?”她像是说情话一样低声道:“你再这样…”简瑜也说不出下文,要怎样?打他还是骂他?头脑发热起来,乱七八糟的思绪太多了。
两三秒的接触,让她恍若隔世,强制分开以后,温念禾喘着气,嘴里有股甜甜的味道,他有点心虚地看着姐姐的眼睛,她也看着自己的眼睛,看着彼此的眼睛是难以聚焦。
被亲吻时她本能地觉得很舒服,是一种紧绷的心情得到放松,想要拥抱他的念想,不是用双手推开他,是一只手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按着他的后脑才对,这样的想法,更可以说是欲望燃烧呈现出的念头让她惊恐,脑内拉响了金宝,也不再和他说些话,急速地离开,快步走动的声音每一踏都像逃一样。
不该如此,不能这样……强忍着冲动,是在内心不断地告知自己这样的行为是不允许的,是被禁止的……他是弟弟,不是随随便便的男人,但自己那不太拒绝的生理现象似在反驳,你没有发怒,那就代表你的愿意;你没有生气,就表明你对此并不抗拒。
心中升不起恨意,怨念浅显附着。
要指责他才行,要好好地教育他,不能像往常那样的脾气对待他,应该大声呵斥他,用严厉的语言批评他,骂他苦心掩藏的痴意,讲他龌龊与肮脏,要学一个坏人对待他,可她是在脑子里设想画面都无法,依旧在朝最坏的方向发展。
去了附近随处可见的店铺里买了包纸巾和一瓶水,把水倒在纸巾上擦拭嘴角,随后把剩余的水一口气全部灌进嘴里,随后缓缓呼出口浊气,自暴自弃地把空瓶子捏扁,无所谓地丢在地上。
现在要做什么?买票回去,也就是说彻底逃离,不只是逃离简瑜还有自己这个弟弟?可心中却不愿就这样草草收兵,她试图放空大脑,是想要把杂乱无章的思绪理成一条笔直的线。
简瑜去了一家连锁药店,买了些治感冒发烧的药,她没有选择离开,更没选择在街头东游西逛。
她出来的时候没有注意是否把门关上,这一片的房门在外面必须是要用钥匙拧开,有个防盗门都是破天荒的事儿了。
但值得庆幸,她把门打开并没有给它关上,客厅没有他的身影,简瑜突然觉得门没锁不是她的原因,弟弟可能躲起来,客厅里没有他的身影,卧室也找不见。
“抱歉…”隐隐约约有他的声音,寻过去发现是在浴室,同时有打火机响起的声音,简瑜下意识地摸一摸衣兜,烟和打火机都不在。
“念禾,你在干什么?”
“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为胆大妄为道歉,为所作所为道歉,声音在浴室显得空灵,传她耳里也是如此。
“你是要洗澡吗?还是洗头?”
简瑜敲着浴室的门,可半晌见他不回答,心中便是焦躁起来,类似小小的火苗在往上窜有要发展成大火的趋势,浴室的推拉门没有上锁,简瑜轻易就能拉开。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花洒下面,手中拿着打火机,简瑜闻到了股焦味,也看见了他头发糊掉的部分,联想刚刚听到的声音她能够想象发生了什么。
简瑜认为他吃错药了,或者说现在的他是不愿意扮演一个乖孩子了,当然也不是说他乖就是坏了,以前在面前伪装只是为了博得自己的垂青,如若他一开始就有这股疯劲,如果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一定会把他退还回去。
简瑜把打火机夺过来,还搜了搜他的衣兜以防他还藏着别的玩意,最后是伸出手把少年头发糊掉的部分拨除干净。
“姐姐……”
“别叫我姐姐。”简瑜来了点脾气,虽然无法达到令其害怕的愤怒,却又带有极其不愉快的味道。
简瑜低估了他的疯疯癫癫,她的话刚说出口,他就开始了快速地道歉,不停地念着,他像是没有了任何顾虑了,破罐子破摔的道理执行到底。
“你讨厌我了……”“不要这样,对不起……我错了。”
“好了!”简瑜大声吼了他一声,作用一下显现,他没再癫狂下去,语气可能过重,他的情绪依旧处在不稳定状态,他局促地呼吸,长长的睫毛也随之轻微颤动眉心难受地蹙在了一起。
两人的目光再度相接,温念禾没再闹腾,简瑜道:“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哭了?”现在的他乖顺许多,像是以前的模样,一切令其难堪的哄闹声戛然而止。
离着近了,便是暧昧许多,糊味已经散去了,少年水润的瞳孔倒映出眼前人的容貌,他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简瑜没有较劲的性格。
少年的呼吸莫名生涩,给她一种缺氧过后的意味,也是自然地带上一点情欲的味道,意识到脑子里的乱七八糟的想法只觉危险,这诡异的念头混乱本就不坚定的神志。
“以后别闹,就当没有发生过。”她抬起手擦了擦他的眼角,的确有水干了的痕迹,手指划过眼睫触碰令着痒痒又细密的柔软。
可以选择忘掉你的本质,不记起你神经兮兮的样子,愿意陪同你演绎出来的人畜无害生活,如果你一直装乖那多可爱啊,现在的你太叛逆了,不好养。简瑜是这样想着,虽然他的温顺是假的,就是为了咬自己一口,简瑜也不想放弃他,是矫情吗?她也这样想自己,也可以说是犯贱。
如今的模样是回到了以前的乖软,但谁也保不齐他会波澜不惊地说着让自己吃惊的话。
“我好难受…”
“我以为你走了,你跑了…我不知道…我以为只是在做梦……”
所以梦里面我是顺从你的?随你摆弄都不会生气和反抗吗?
他讲话没有逻辑可言,像是路边的地摊读物,随意拿起一本观看都是在浪费可贵的生命。
“我是喜欢你的,我在梦里都是你……”
“别说了,我知道了。”
他又哭了,搞得简瑜觉得自己才是该道歉的那一位,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虽然说出去没有多少人信。
他没有讲清楚他为什么喜欢,就是说单纯的一见钟情,还有就是日积月累相加起来的缘故,简瑜没有打断他的话语,默默倾听着,到这一刻为止,简瑜承认她对他这番话并不感到不适。
近日来的压抑和难受是随她温柔的言语彻底崩溃,温念禾明白装可怜对简瑜不怎么管用,还不如装疯,他有一定的经验,以前演舞台剧演过几次对爱偏执,对爱病态的角色。
况且把这种疯劲带到十几岁的少年身上,这更是一种绝佳的配对,简瑜活了二十多年是还未接触过精神问上有题的人,锦上添花呢。
反正她大可以猜测是遗传病原因,又或者家庭导致的,反正作为姐姐她会自己这个弟弟辩解的,只要她还在乎自己。
向她哭泣、向她示弱、向她祈求,得到她一次又一次的宽恕,姐姐的愤怒微不可言。
简瑜默默听他说,到后面有点文绉绉的了,这是你的语文水平吗念禾?他说他对自己爱融化在身体里,渗进血液里流淌全身,已经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不能剥离,不可祛除。
他迟钝地发现喜欢自己,简瑜明白他绝大部分的时候对情绪上的感知,心理上的感知都异常迟钝,那是一种不明不白的愚蠢,生病了第一时间也不是看医生或者吃药,而是用时间去消磨,没有同理心,更不会共情,对荣誉感的理解是停留在纸面,学不会人情世故,对别人的苦痛会抱有旁观态度。
简瑜喜欢听他的卑微的言语,但她也会心疼他的卑微。
把他从浴室里揪了出来,烧了壶开水冲了点药给他喝,但他终究是胆子大了点,也可以说是有了点脾气,全忘了他自己刚刚那狼狈不堪的样子,他说:“我不想喝。”
“喝了吧,也不苦。”她喝了一口后信誓旦旦地道:“不苦。”
这不是苦不苦的问题,而是单纯不想喝而已,却也懒得解释,姐姐已经这么迁就自己,再做出惹人厌的行为就太不讨喜了。
真奇怪,明明前几小时发生了突破道德和伦理的事,现在却像是从未发生过,犹如一场梦。
我们是亲姐弟吗?温念禾开口问着,迎上他的目光,简瑜回道:“我们很像不是么?”
“可以是妻夫相。”
她不再作答,但温念禾还等待着她开口,所以他叫着她,“姐姐。”
简瑜之前对他的命令当不得数,他该叫还是得叫,她也未有任何的嫌弃,回过头看着他,今天真怪,以前的他不会这样,该怎么说?撕破脸了,不再伪装,他如此想听自己那毫无伦理的回答吗?真疯了。
“或许吧。”
她记得少年第一次与自己讲话,没有现在这种硬气和熟悉后的无耻,陌生时的怯懦有着动人心魄的柔弱,不太相熟就会局促,他尊敬自己的心意不像是面对姐姐,更像是上司和领导,却少踏实感,所以把位置放得太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