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叩叩,房间门被人叩响。
薇拉在这段时间内,唯一一种会打开房间门的情况,便是法尔这样来提醒她该吃饭了的时候。
薇拉就这样拖着自己带着黑眼圈的疲惫躯体,走出了门。看见了这一幕的法尔,内心深处涌过一阵酸楚。
“小姐……您可别再这么熬下去了……”
对于那名将自己带到了宅邸的老爷的死,法尔的内心当中也很难接受那个事实——然而,自家小姐的那种近乎于魔怔的情况,就算是在战场上见多了生离死别的法尔,也不住为此感到心悸。
“……”
薇拉沉默不语。她哪会不知道法尔的良苦用心呢?但她沉默了:她仍然接受不了,前不久还和自己谈天说地、对自己关爱有加的父亲,会在短暂一瞬之间消逝。
沉默,僵持了许久之后,薇拉终于开口:
“……为什么呢?”
简短,没头没尾,但又发自肺腑的疑问,让法尔也沉默了好一会。
对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个世界待人如此不公?为什么好人会被坏人杀死?
“……小姐,该吃饭了,不然老爷会生气的。”
法尔同样给不出问题的答案,但她能够明白的,只有一点:自己现在需要做的一切,便是照顾好自己家的小姐。
“……知道了,走吧。”
听闻此言,薇拉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了。她便牵上了法尔伸出来的、那同样稚嫩,但却冰冷似铁的手。
……
努力是进步的源头……薇拉的父亲,从来都是这么教她的。
虽然薇拉本人在最近才有付诸行动——其一切的契机,却是因为父亲的死亡,这让她十分不好受。
子欲养而亲不待……薇拉虽然没听说过这种教诲,但她非常明白一点:她的父亲,已经不在了,而过去的她却从来没有严格遵循父亲的教诲行动过。
——于是乎,薇拉自闭了,就这样过去了数个月。在此期间,她除了吃饭睡觉,便是学习没必要在这个年纪学会的知识。
“……”
在路易斯家主死亡之前,薇拉和法尔的生活,由不少的嬉戏玩闹构成。然而,这几个月中,法尔却是连薇拉的面都没见过几次,基本上每次都只是在饭桌上稍微见一面之后,薇拉便马上结束用餐、或许会到原家主的书房里抽两本书,然后便再度跻身于自己的房间当中。
法尔眼睁睁看着二人之间的罅隙愈发增大,她很急,非常急,但她无能为力:自己的主人,薇拉,她太倔强了。
“……老爷,薇拉小姐她……”
“又没准时来吃饭吗……法尔,还是麻烦你了。”
“知道了,我一定会好好执行任务,把小姐拽下来的。”
在法尔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后,她便信步离去,独留下一脸忧郁的德雷克,怔怔地站在原地。许久之后,他发出了一声哀叹,这一声连带着他那迷茫无措的憔悴眼神,仿佛一下子变得苍老了十岁。
“唉,人生无常……”
他仰天长叹,叹这世界的无情,叹自己的这苦命。
“……然而,她不能如此背负……她绝对不能背负这苦命!”
德雷克已经步入了生命的倒计时中,他曾见过的,实在已经太多——因此,他不希望自己唯一的亲人,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居然也得承受这样的苦难。
“之后,我一定要好好和她谈谈……她绝对不能走上我那样的歧路,绝对不能!”
他便那么自言自语着……直到,晚餐的正式开幕。
……
对于昨天,老爷把小姐叫住之后,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法尔并不清楚,但她能够看到的是:小姐在那一天之后,便开始主动走出了房间。
这是个很好的现象不错,各位女仆们也都对小姐会有这种良性的转变而感到高兴。但是……在一切回归正常之后,法尔却总是觉得,有那么些许的不对劲。
……在那一天后,她的行为举止,似乎脱离了本来的那种野丫头一般的神韵,转而变成了一名“真正的大小姐”……总而言之,这似乎就是法尔想象中的大小姐该有的样子,自己……但她总觉得,这……太过怪异了。
她无来由地感到害怕,她试图解开自己内心的这种疑惑,但她的一切行动,均无济于事。
“为什么,为什么……”
自己在害怕着什么呢?这众乐乐的场景,自己究竟为何恐惧?
此时的法尔,简直就像那个婚礼上边,被邀请出席的前男友那般,其他参加婚礼的成员都是高高兴兴、欢天喜地的,到了自己这里简直像白事主角的直系家属那样垮着一张批脸,画风完全与周遭格格不入。
“这太奇怪了好不好……为什么,我会产生这种想法?”
她十分明白,自己的这种想法,甚至可以被归为大不敬的这种想法,她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不对,她就连有这种想法,都是对收留了自己的纳兰一家十分过分的背叛。
——终于,她找到了那违和感的来源——自己的不适应,造就了这般的结果。
“对了,我所认识的小姐,她应该是个彻头彻尾的野丫头才对。现在的小姐……太令人感到陌生了。”
之前的她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心病……那现在呢?
——此时此刻,法尔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是:自己的思维,开始变得愈发固执了。
环境的巨变,让这个家族产生了细小的裂缝——这道裂缝,正是一切悲剧的开始。
……
在那之后又过去了两年,十年前的某一天。
山雨欲来,十足阴翳的黑云,压在了天空之上。无穷的压抑感,令见证着此情此景的人们都感觉到了窒息。
——在那一天,“她”看着手中球体上的字样,踏着大步,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城内……然而,没有人注意到她。
“业火将燃于火之城,其势迅疾,不可阻挡……看来,马上,那些自以为正统的家伙们,将要点燃那熊熊烈火了……”
她的话语,若是大声说给街上的所有人听,那么十个人中,会有九个人认为她是在讲笑话——而剩下的那一个人,大概会摆出慌张的神情。
……没错,“冥界之徒”的信徒,在此时此刻已经占了全城的十分之一人口。
“业火之灾”,马上便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