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她的母亲也在她五岁时死在了战争的流弹之下。
看着熊熊烈火在自己母亲的身上蔓延,而母亲却执意阻拦着进一步可能会降临到她身上的攻击,就这样倒在了自己面前的那一刻,法尔虽然很想哭,但她愣是把自己的泪水吞了下去——因为她知道,哭永远不会有用,在贫民窟中,生存要紧。
然后,在她或许走错一步便会死于非命的当时,他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啧……居然还有小孩吗?第三番队,听我指示,全力镇压对方,别让他们那堆畜生过来,不遗余力!”
“——是!”
数十人掩护着男子将她带到军营的动作,如疯狗一般冲锋过去,一往无前,不遗余力的进攻,将双方原本僵持的阵线打开了一个缺口。
对方似是完全没能料想到对方竟会如此莽撞,居然硬顶住魔法的轰击也要将他们赶出这块“不属于人的家伙们才会待的地盘”,因此,在男子再度回到最前线之后,对方节节败退,甚至于阵线溃散——他们的这场保卫战,取得了全面的胜利。
——后续的一切发展,对当时的法尔而言,宛如一场让人不住想要沉浸其中、永远不想醒来的梦:她被那名大大咧咧的救命恩人领养,然后来到一片富庶之乡,来到了那被高耸围墙包围着的城市内部;她第一次见到了沾满了锈迹的铜币之外的货币,第一次穿上了崭新的衣裳……她成为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女仆,她第一次有了虽然身份远高于她,但却能愉快相处的玩伴。
多么梦幻,多么美妙,多么幸福……仅用一年的时间,她差点便完全忘记了,这个世界,是残酷的。
……
家主的噩耗,对于法尔而言,那支撑起了她的半边天,塌了。
在火化仪式上,众人莫不哭泣,小姐的哭声,更是吵闹但极适合那压抑的氛围……而法尔,她哭不出来。
……哭永远不会有用。人死了,不会因为听到了自己的哭声而再度降临于世。
然而,她的逞强并不管用。终于,在火化仪式结束之后,她躲到了一个无人注意的小角落,默默哭泣。
——对了,在这个时候,她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贫民窟的生活当中,生存才是重中之重;而到了城内,这么一年安逸的生活过后,法尔骤然发现:自己对于这个家族的情感,终于占到了她生命中的最重要部分。
正因她从未体会过情感的美妙,她才会比任何人都害怕失去,她的情感比任何人都纤细敏感许多……
她害怕他人的转变,但她本人的转变,她却丝毫没能注意到……因此,她却在快要在害怕变化的担忧中崩溃了。
……
自从法尔自认为小姐仍然压抑着情感之后,她便一直试图找到那个对方潜藏于心的困扰。
一个月后,她自认为自己找到了问题的根源:
“……原来如此,小姐她……从未成功施展过攻击魔法。而且她看上去也十分困扰的样子……”
然后,法尔自认为纠缠薇拉许久的疑惑,就在于此了。
“那么……我能帮上忙吗?”
法尔自认为薇拉需要一个外人的帮助,她一开始也想着请求外援,于是,她便自顾自地向那些年长的女仆们求助了,然而——
“嗯?这算是小姐努力的证明吧?小姐自己正在拼命挑战去克服那种困难……这不是好事吗?”
“小法尔呀……最近是不是有点太神经过敏了?现在,不是挺和平的吗?”
“……”
理解不能,理念不同。
法尔自顾自给自己施加的重压,一下子便将她逼到了绝路——她快要,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唔?小姐有困难吗?而且那种状态……或许,我可以帮上你的忙。”
正当法尔孤立无援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之上时,她的身后,一阵她不怎么熟悉的声音传来,叫住了她。
法尔回过头来,她看着那名刚才作出了如此应答的陌生女子,虽然心中略有点警戒,但她还是放缓了神色。
“你是……”
面对法尔的警惕,女子浅浅一笑。
她自然知道自己的打扮,实在太过可疑……但她本就是可疑分子,对方没这种程度的警戒心,那才是真的怪事。
“呵呵……哦,也对,失礼了……容我先简单介绍一下我自己……”
——女子话音一顿,法尔在这一刻瞬间感觉到了,那扑面而来的魔力气息……那一瞬间,法尔似乎幻视到了,曾几何时自己所住的那充斥着腐烂、鲜血的杂糅气息的贫民窟。
然而,与那勉强还能称得上“居所”的气息不同,她身上溢出来的魔力,似乎混杂了那么一些形似非人生物的狂暴,一些权利的纸醉金迷,以及……某个“不可名状之物”投射到了自己身上的、能够唤起生物本能恐惧的注视。
读到了这堪称鱼龙混杂的信息后,她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对方:这每一种成分都令人作呕的气息,对方……究竟有何居心?
看到了法尔的那种反应之后,女子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意味深长了起来,她继续说道:
“我,只是一名名不见经传的炼药师……虽然我能够看得出来,你并不相信我,但我可以为你保证的是,只需要你能够付出那么一点小小的代价……你家的小姐,我可以治好她无法使用攻击魔法的怪病。”
——一句话,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如同那潘多拉魔盒一般,危险、致命,但又充满了未知的诱惑力。虽然法尔的本能告诉她:对方实在太过危险了。但她还是想要相信。
……毕竟这,或许是她能够拯救自家小姐——同时更是拯救她的心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了。
“……什么代价,你尽管说吧。”
她并没有思考多久,便满口答应了下来,这让女子也不禁愣神了一下。
“哦?居然这么干脆……嘛,也好……”
女子强行抑制住了自己想要笑出声来的冲动。她看着眼前这个为了自己的主人,似乎确实像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小蠢货,提出了一个……在她主持路易斯·纳兰“火化仪式”礼祭之前,便开始策划起来的一场“研究”的邀请,作为对方居然如此之傻的“代价”。
“……那么,还请你能够前来配合——我的某一个小小实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