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天河门盛大的庆功宴,也渐渐到了尾声。

随着各人告辞离去,府中渐渐安静了下来。

不过主座上的几位女眷倒是颇为兴奋,一个个轮番上阵,和白沅划拳拼酒,闹得不亦乐乎,大有要去花厅中再开一桌的意思。

“好了,时辰不早了,白沅先和我走,我有话要说。”

恰在此时,送走了胡峰的杨玄转了回来,视线在自家妻妾身上打了个转,“晚照樱儿你们继续在这儿耍就是,不要喝太多了。”

“是。”

有了这位的吩咐,正被几位围着车轮战的白沅如蒙大赦,立刻站了起来。

“再等会儿,咱们正在兴头上,沅妹妹别听他的,让玄哥自个儿……”

殷霜却是不打算放过白沅,嚷嚷着还要上阵,却见杨玄那若有深意的目光扫来,顿时就是一阵心虚,

“呃……那个……玄哥还是和沅妹妹走吧,啊,哈哈……”

“等一等,”

另一边,秦晚照却是忽然出声,拉住了正要跟着杨玄离开的白沅,“妹妹那院子太过荒僻了。我刚刚已经让碧烟将金竹院打扫出来了,沅妹妹今晚就去那儿住吧。”

“金竹院?”

白沅轻轻晃动有点而晕乎乎的脑袋。她知道杨府里面确实有这么一处院子,但前世没住过,具体的位置,着实没什么印象。

而且,更加关键的是……这么大晚上的,忽然要换院子?

白沅有些摸不着头脑,尤其是在如今这有些微醺,思维似乎都慢了半拍的情况下,更是感觉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如此的情况下,另一边,杨玄已经代她做了决定。

“也好,就去金竹院;那边环境更好些。”

“仓促之间也就金竹院堪用,若是沅妹妹不喜,只能明日再换了;”

秦晚照瞥了一眼似乎有些茫然的白沅,抬头瞧着杨玄,嘴角忽然露出一抹揶揄的微笑,“难得这么一个喜庆的晚上,夫君可要好好看着沅妹妹。莫要让她受了委屈。”

“咳——”

杨玄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轻咳了一声,“我知道了。”

然后方才领着白沅出了门。

等到二人离去,几女也没了继续饮酒的乐趣。唤来侍女收拾残局,几人便去了花厅,开始喝茶解腻。

此间年纪最小的殷霜用手托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门外。

“说起来,我没想到,几年下来,原本的那个白沅如今竟然变成了这般的模样。”

“是觉得她变得好欺负了吧?现在你总算多了个妹妹,不是最小的了,所以干脆拿她作伐?”

秦晚照拿眼睛瞟她,“今儿就数你闹得最凶,如果我没有猜错,中间有一坛子,你让人悄悄给换上了醉酒仙?”

醉酒仙是殷霜自家所酿的独门药酒,内有多种珍奇灵药互相配伍、调制,入口绵软,清淡爽口,药效更是堪与上品灵药相比,号称一坛子酒能抵得上寻常武者十年苦修。唯有一桩,后劲极大,号称酒仙来了也得醉倒——便是杨玄,当年一不小心也差点儿着了道。

“是啊是啊,谁让她当年上门来欺负我的?现在当然要欺负回来!”

殷霜得意洋洋地炫耀着,那双明媚的眼睛之中放着精光,“欺负白沅……看她醉酒的样子,你们曾经想过吗?”

几人看着她那副兴奋的样子,彼此对视,最终一起无奈地摇头。

“这种事情,也就你做得出来……”

钱樱无奈地叹气。

“可惜夫君就是不识趣,眼看着就要醉倒了,居然直接把她给拉走了;”

只是很快,殷霜忽然又哀叹了起来,“也是我没想到白沅她的酒量居然这么大,一坛醉酒仙居然能撑到现在,早知道就再加点了……”

她在这边碎碎念,钱樱在旁边却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不是说她从来滴酒不沾的吗?怎么今儿这般——”

“莫非,传言有误?”

“不,她是在……歉疚。”

另一边坐着的,素来沉默寡言的柳清月忽然开口。

“咦?”

屋中几人,同时就是一怔,连殷霜都抬起了头来,看向这位“月剑客”。

在场诸人自是清楚,柳清月的“明月剑心”之法,号称以剑映月,以月照心,素来最能体察精微,分辨人心情绪。

她既然这般说,那自然是极有把握的。

只是,歉疚?

秦晚照低低地重复着,仰起头,忽地想起了房门开启时候,那个女子目光中的纯净澄澈,以及藏在眼底深处的黯然。

就像是……荒寂空谷中独自开放,经历了风雨后的幽兰。

“因为歉疚,所以来者不拒。尤其是对樱姐姐。”

柳清月看向钱樱。

“对我?”

钱樱顿时愕然。

“没错,那份情绪,对樱姐姐特别明显。”

柳清月点头确认。

“可是……”

钱樱自是茫然——她并没有觉得,对方可有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以前打伤追杀过你?”

一旁的殷霜皱眉想了想,“而且,也都追杀过我们,所以……”

“啊……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而且,没有她,我也不会遇上玄哥……”

似乎是牵扯到了某些往事,钱樱的脸忽然有些红,然后,又忽然记起了一件事,脱口而出,“对了,今天下午,我当时气昏了头了,想去扇白……沅儿妹妹耳光,她,她确实一点儿都没有躲。要不是玄哥拦着,说不定……”

然后,顶着数道不善的目光,她越来越结巴,到了最后,甚至心虚地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在座的几位都是明白人,自是心中有数:如殷霜这般的笑闹恶作剧也就罢了,无非是大家笑上一场;可去扇人耳光,着实太过了。

更何况……

“不是我说,樱儿姐姐,桐儿固然值得同情,但你这护得也太过了些。”

殷霜收敛起了玩笑的神色。

“是啊,我看了风闻堂的信报,沅妹妹处理得没有什么问题,反而相当得体,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免去了一番风波。便是我当时在场,也不一定能够做得如此妥帖,反倒是桐儿一直在胡搅蛮缠,吃个教训也是理所当然的。”

秦晚照说得还早更加重一些。

“宠溺杀人。”

柳清月言简意赅,却是直指核心。

三个人意见一致,直把钱樱说得头都快埋到桌子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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