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杯饮罢,正式开席。

在座的都是武人,江湖中打滚,刀口舔血厮杀出来的,哪怕开席时候还记着要注意斯文,但随着两杯黄汤下肚,多半很快就将那些顾忌抛之脑后。

一时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绝。

尤其是席间又有人在台上唱名,大声宣读在战事中诸位立有殊功的帮众姓名及功绩,请这等壮士一一上台,于人前夸耀勇武,并发下相应赏赐,引得人人艳羡。

“士气可用。”

胡峰目视场中的热烈气氛,轻捋胡须,面上露出满意之色。

“此招其实是学自沅妹妹。”

坐在杨玄另一侧的秦晚照却是低声轻笑,视线掠过下面埋首夹菜的白沅,又和投来目光的杨玄对视,脸上露出几分促狭之色。

杨玄垂目不语,而另一边,胡峰的老脸顿时为之一僵,苍老的皱纹周围,似乎肌肉都在抽动着,

然而秦晚照却仿若未见,继续往下说道:“当日沅妹妹执掌白家时候,立规矩,明赏罚,每逢战事得胜,酬功之时,必令当众宣读功绩,依照法度定下赏赐,故士卒服膺,人人振奋。后来我和夫君细细思量,尽皆叹服,觉得着实为上上之举。”

“由此可知,沅妹妹天资之高,便是侄女亦有所不及。当初与我们敌对,也不过是各为其主,如今大家都是一家人。门中又是用人之际,过往的一些恩怨,胡叔素来心胸宽广,此时也得多多包涵才是。”

说到最后,她的一双美目灼灼,看向胡峰。

老者先是沉默不语,可被秦晚照这般静静地看着,很快就吃不住压力,面色变了数变,又瞟了一眼安静坐在下首的白沅,良久之后,方才哼了一声:“也就秦丫头你心胸大度。”

语气眼见得是变得软了。

秦晚照但笑不语。

两人的说话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场中之人,又有哪个不是耳聪目明的?

白沅自然也听到了。

一时间,她竟然有些恍惚之感。

她当初行此法,不过是因为初掌家中大权时候年纪太轻,家中又有宿老掣肘,手头上无人可用,故而学前世某些枭雄手段,一方面拉拢人心,另一方面亦可寻觅简拔人才。

没想到,竟然被这秦晚照如此看重,甚至学了来加以演化,又借此帮着说话——如此这般,依照惯例,自己是不是还要特意去给这两位敬上一杯,以示感谢?

“秦姐姐可是极少这般自承不如人的。”

心中正思量着,耳畔忽然传来一个压低了的清脆声音。

白沅侧过头,正是在她身边坐着的殷霜。

此时,这位炼药界的天之骄女,正在向她挤眉弄眼。

“四……嗯,霜姐姐。”

白沅想起了之前秦晚照的话,硬生生地改了称呼。

未曾料想,此声一出,却见殷霜那双杏眼猛地瞪大,满脸不可思议的模样。

“你……你刚刚叫我什么?”

呃……莫非又有什么问题?

白沅正迟疑着,一时没敢立刻搭腔,另一边,却见“月剑客”柳清月已然向殷霜伸出了手,凉凉地道:“两枚淬剑丸,你莫要忘了。”

“不行,我得再确认一遍!”

殷霜有些气急,侧过身来,眼睛盯着白沅,“你刚刚唤我什么?”

“霜……霜姐姐?”

见得两人如此作态,白沅似乎有些明白了,喊起来便爽快了不少。

“诶?”

殷霜很干脆地应了一声,不过那双眼睛看着就有些发直。

上首的秦晚照自是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瞧着殷霜的模样,捂嘴笑道:“好了好了,这一回咱们都听到了,霜妹妹你那两枚淬剑丸,可是赖不了的。”

“一定是秦姐姐帮着作了弊!”

殷霜总算回过神来,那张俏脸上却已是喜笑颜开,“不过算了算了,能让沅儿叫我一声姐姐,就算再来两枚淬剑丹也值了。”

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一只瓷瓶,爽快地交到了柳清月的手中。

周遭顿时起了一片哄笑。

“清月你亏了,看霜儿这爽快劲儿,当初应该多敲两枚才对。”

“还是沅妹妹叫得太容易了,怎么着也得多敲清月几回竹杠才行。”

“就是,霜妹妹,你总算做了回姐姐,难道不该给礼物的?”

“谁说我不给的?今儿就冲这一出,我肯定不会短了沅妹妹的!”

殷霜不服气地嚷嚷起来,“明儿沅妹妹有空到我那儿去,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挑!”

“哎,真是难得,霜儿今日竟然如此大方——”

场中顿时又是一番笑闹。

待得笑声暂歇,秦晚照再度举起了酒杯。

“好了好了,难得沅妹妹今日赏光,咱们一家人终于聚在一处。来,大家一起喝一杯!”

几位女子自是一同举杯;一直冷眼旁观的杨玄摸了摸下巴,也跟着举起了酒杯;至于胡峰这老头,叹了口气,最后终究还是举起了酒杯。

“叮!”

七只酒杯碰在了一起。

这一杯酒下肚,仿佛是打破了什么无形的壁障,场中的气氛,眼见得就越发的闹腾了起来。

除了柳清月因为怀着身孕,以茶代酒,只意思了一番之外,其他几位,无论是秦晚照、钱樱,还是殷霜,都将杨玄扔在了一边,过来寻白沅拼酒。

或许是因为害得自己打赌输了的缘故,其中尤以殷霜最为闹腾,一杯接着一杯,喝到最后,白沅只觉得自家的脑袋也有些晕乎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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