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趟西进,天河门大获全胜,连克数城,兵锋直指西极之境。只需再沉淀些时日,将那些残余的摩罗教徒彻底清剿干净,,便可将这片自陇右直至西域之间的大块土地尽数纳入囊中,未来无论是休养生息,还是将之打造为反攻西域的堡垒,只在天河门的一念之间。

今晚的庆功宴,自是场面极为盛大。

灯火辉煌,火树银花,戏台子搭起,上面咿咿呀呀地唱着大戏,下面则是各种杂耍把戏,吞刀饮火,热闹非凡。

府外的空地上,普通帮众一边吃着酒肉管饱的流水席,一边竖着耳朵听功德堂的管事们唱名,上去领自己的那份赏赐。一个个都是刀头舔血的江湖汉子,战场上打过滚的,自是多半不怎么讲究,大口喝酒大碗吃肉,同时笑骂着摩罗教徒的不堪一击,夸耀自己在战场上的武勇。

而能坐在府内庭院里的,除了原本府中的各房主人、亲眷之外,剩下的便是各路堂主主事,以及等待封赏的选锋先登之类帮中好手。

这帮人稍微有些顾忌,形象上自是比之外边的稍微斯文些——当然,也只是“稍微”而已——有些时候,还用带着略显期待的目光,看着主座。

秦晚照和白沅便这般的场景下从内宅里一起了出来。

二人牵着手,一副亲密姐妹的模样,缓缓从场边走过,紫色的华贵雍容,白色淡雅朴素,竟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顿时吸引了场中诸多的目光。

原本喧嚣嘈杂的宴会场,片刻之间,竟然安静了许多,连台子上原本被下面的吵闹给完全压住了的咿咿呀呀的唱戏声音也变得清楚了。

禁卫堂的胡海身为副堂主,自是在庭院中有那么一席,而且还颇为靠前。因此,两人这一现身,他立刻分辨出了那位白衣女子的身份。

然后,他就呆住了,嘴巴张开,正想说些什么,恰好看见那白衣女子视线移来,对着他轻轻颔首。

胡海的心里头顿时就觉得一片冰凉——娘的,还真是……一样的!

感情,自家这回逞能,把路给走窄了。

在几位同僚莫名其妙的目光中,他重重地一拍脑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几年下来,门主和大小姐的心思,着实越来越难猜了。

主座上的几位,一时间见着来人也是尽皆愕然。

唯有杨玄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看着这对姐妹花一般的玉人,目光深邃幽沉,不置一词。

领着白沅步入席位,顶着一众诡异的视线,秦晚照泰然自若,微笑着一一向众人介绍。

“各位都认识的,这位是沅儿妹妹。”

“嗯,在座的诸位,沅儿妹妹其实应该也认识的。这位是……”

其实不用介绍。

白沅的视线在席位上一一扫过。

地位最高的,胡峰——天河帮的功勋元老,杨玄和秦晚照相当敬重的长辈,曾经被她三拳两脚打成重伤过。当然,主要还是系统的功劳。

在杨玄身边,被侍女抱在怀中的娃娃,杨灵武,杨玄和秦晚照的长子,天河门将来的继承者,未来会被她打成重伤,又被灵运救走。

二夫人钱樱,今天下午刚刚见过,性如烈火,嫉恶如仇。她曾经打伤追杀过,最后是被杨玄救下。

三夫人柳清月,绰号“月剑客”,如今正怀着身孕,看肚子起码有四五个月了。曾经也是她的目标,被逼得和杨玄联手对抗过她。

四夫人殷霜,西北炼药名家,她曾经打上门过,嗯……最后也是杨玄帮着解围的。

更不要说坐在最上首的那位了。

……

可以说,满座之中,尽是仇人,而且……全部是她自己招来的。

这般的情况下见面,内中滋味,着实有些难于言喻。

好在白沅脸皮足够厚,只要她不尴尬,姿态摆得够低,对面处于道德高地,也不好对她翻脸。

因此,一一见礼之后,除了胡峰倚老卖老,对着她哼了一声,摆了张冷脸之外,其他的,虽然脸色各异,都算是相当客气——当然,也可以称作是,疏离。

她也不以为意,只规规矩矩地坐在了最下首的位置。

诸人俱已落座,只听“叮”的一声,杯底与桌面轻碰,场中霎时鸦雀无声。

杨玄缓缓拿起酒杯,视线扫过全场。

“十代之前,神州与西域交汇,摩罗教徒跨界而来,我等神州子民以礼待之,许其通商居留,未曾有所戕害。未料此辈心怀诡谲,竟是趁着中土纷乱之时生事作乱,蚕食我神州沃土,窃居西土,至今已有百年之久。今日见证诸位驱逐此辈群丑,收复故土,扬我中土之威,实乃吾之幸事。”

杨玄举起酒杯,朝向等待受赏的那些选锋先登所在的桌席。

“此一杯,为诸位贺!”

“为门主效死!”

场中人人齐声高呼,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杨玄又斟了一杯,看向身侧的胡峰。

“十载之前,岳父不幸为奸人所害,幸得胡叔挺身而出,追杀千里,报得大仇,后又只手擎天,呕心沥血,维护本门声威不堕,荫庇吾等成长,直至今日。本门能有如今盛况,胡叔存亡续绝之功,实不可没。今又立此殊勋——”

“此一杯,为胡叔贺!”

“为胡长老贺!”

众人又是一声高呼。

坐在杨玄身侧的胡峰连连自是谦让,不过那张老脸之上,早已经是压抑不住的满面红光,皱纹绽开,笑成了一朵花。

喧哗渐止,杨玄端起第三杯酒。

“我天河门,自祖师于武州之地、大河之畔立下基业,至今已有五代,蒙祖师庇佑,帮中代代英杰传承,在座诸位浴血奋勇,今日方才终于取得如今成就。”

“此一杯,为本门贺,祝本门福泽绵长,代代永续。”

“祝本门,福泽绵长,代代永续!”

场中诸人再度举杯痛饮,恰在此时,外间鞭炮炸响,无数烟火冲天而起,气氛一时间到达了顶点。

杨玄这厮收拢人心确实有一手。

白沅也在这一片欢腾中随着众人饮下了杯中之酒,然后坐下,垂眼不语,心中却是感慨。

未来那支锋锐为天下冠的天河劲旅,多半便是在如此这般的一次次熏陶激励之下初成雏形,然后又经历战火,最终淬炼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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