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匹健壮的骏马拖着平板车在泥泞湿滑的山道上飞驰。

车轮高速旋转,溅起的泥浆宛若山洪般泼洒到路边盛开的野花中,几乎要将娇嫩的花朵淹没。

车后不远处,两匹棕色骏马正从两侧向中间合拢,紧追不舍。

慕容瑾单手紧握缰绳,另一手挥舞着带绳套的飞镖,在狂风骤雨中使劲掷出,缠住车上突起的一根木桩,迅速系紧拉直。

“跑快些。”

她轻抚骏马湿漉漉的鬃毛,随即纵身跃上马背,抓住固定油布的麻绳,在空中晃荡了两下便稳稳落入平板车中。

刚一落地,一道凌厉的剑光便穿透油布,从慕容瑾白皙的脸颊上掠过,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好在慕容瑾反应迅捷,在锋利的细剑再次刺来时,以青钢剑柄相抵,纤细有力的腕部一旋,卸去细剑上的力道。

剑锋划破油布,在上面撕出一个破口,隐约可见其后戴着一张胖娃娃面具的身影。

就在慕容瑾拔剑反击之际,顾静姝忽然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狂风暴雨从破口灌入车厢,白玉怜被淋得睁不开双眼。

她隐约看到两道倩影立于电闪雷鸣之中,手中各执一柄寒光凛凛的利刃,在风雨中交锋。

不多时,便听到顾静姝一声不屑的冷笑。

“堂堂官府捕快,竟不由分说抢夺百姓的货车,是否有失体统啊?”

慕容瑾没与她多言,抬手就是两道凌厉的剑风,将油布斩得粉碎,露出其后装着遭贩卖女子的木笼。

“现在呢?还有何不妥?”

“……所以我是真的讨厌你。”

胖娃娃面具后传出一句冷哼,顾静姝高举细剑,再度疾冲而来。

狂风骤雨拍打在交错的剑刃上,激起阵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两人矫捷灵动的身姿在积水的车厢中翻腾跃动,脚下踢溅起的水花如同敲打铁砧迸溅的火星般炽热耀眼。

一道炫目的闪电劈过,瞬间照亮了整个山谷,让所有事物无所遁形。

紧接着一股焦糊的气味扑鼻而来,伴随着熊熊燃烧的火光,头顶山崖上一株古树开始断裂。

原来是刚才的雷电引燃了那株枯树。

两人也察觉到异常,立刻分开僵持的局面。

“车夫,快让马跑快些!!”

顾静姝紧盯着摇摇欲坠的古树,焦急地吩咐道。

按照当前的速度,那株大树势必会砸中平板车的中央!

砸到慕容瑾倒好,可要是毁了我的“货物”,让美人们都逃了,我可没法向那些达官显贵交代!

就在平板车加速的瞬间,古树轰然倒塌,带着暴雨中格外醒目的火焰,重重砸在木笼的一角,又沿着惯性朝慕容瑾滚去。

慕容瑾急忙举剑抵挡,可已为时已晚。伴随着一阵火星四溅,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雨幕中。

若是被如此粗大的树干击中,就算性命无虞,少不了也要断胳膊少腿。

“连老天都站在我这边,你为何还要来阻挠?”

见慕容瑾的身影不再,顾静姝摘下脸上的胖娃娃面具,任凭雨水顺着额前的发丝流淌,沿着车板的缝隙滴落泥中。

空旷的山谷里,雷雨声依旧澎湃,回荡不休。

清脆有力的马蹄声再度响起,顾静姝正欲去查看木笼的损毁情况。

却见一道寒光从车底的木板缝隙间闪过,紧接着一柄虎首青钢剑直直刺向她的脚底。

铿锵数响过后,顾静姝明白了慕容瑾的藏身之所。

“你是壁虎转世吗!竟然能贴在车底!”

话音未落,顾静姝举起细剑,朝下狠狠刺去。

慕容瑾此时早已抓住绑布的麻绳从车底荡出,旋即跃回车上,朝顾静姝当头就是一剑。

虽然她仍旧勇猛,但刚才树干的撞击还是给她带来不小的创伤。

鲜血混着雨水从额角一路淌到唇边,在舌尖泛起一丝腥甜。

慕容瑾瞄准顾静姝侧身的空隙,突然一个回身,补上一记凌厉的旋踢。

顾静姝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重重撞在木笼上,引得笼子剧烈晃动。

“命可真大!”

顾静姝咬牙切齿,正欲再向前冲去——

怎么回事!?动不了了!

原来不知何时,顾静姝的双臂被身后之人牢牢钳制,死死按在木笼的栏杆上。

她竭力扭头想要查看,却瞥见一缕青丝在耳畔飘动。

“虽然体力不行,但我臂力还是不错的哦,顾当家。”

竟是不知何时挣脱束缚的白玉怜!

她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纤细的手臂紧紧环箍住顾静姝的关节,令其无法动弹分毫。

白玉怜不是一直被捆着吗?她何时挣脱的?

顾静姝用余光扫了一眼,只见地上散落着交杂的绳索。

“只需让手腕脱臼,便可轻易逃脱了。”

白玉怜贴近顾静姝,在她耳畔低语,温热的吐息宛如柔软的舌尖舔舐耳廓。

“我对捆绑之术可是颇有心得的,您在房中不是已领教过了吗?”

话音刚落,白玉怜猛地发力,将顾静姝的身体完全按在木栅上。

顾静姝还欲挣扎,慕容瑾却已跃至面前,一记重拳直击她的下颌,顿时便使其昏厥过去。

“应该……结束了吧?”

白玉怜慢慢松开手,任凭顾静姝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突然,一阵剧烈的颠簸打破了片刻的宁静。

回头一看,原本驾车的两名车夫——没了。

麻麻滴!一见主子败北就跳车逃命,职业素养何在!

若是任由马车就这样狂奔,谁知会冲向哪个山崖坠落!

“顾静姝身上应有木牢的钥匙。”

慕容瑾叮嘱一声便纵身上前,双手死死拽住缰绳,此时的马匹已是惊恐万状,难以控制。

白玉怜连忙在昏迷的顾静姝身上搜寻,触到一个硬物,猛地一拽,竟是连同亵衣一起扯了出来。

顾不得这般尴尬,她执起系在亵衣上的钥匙,急忙开启木牢。

就在此时,一道峭壁伴着乌云黑雾横亘在眼前。

慕容瑾知道此时已无法及时刹车,当机立断拔出青钢剑,挥手斩断马匹的后腿筋。

受伤的骏马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立时失去平衡,连同货车一起侧翻在地,这才避免了全员坠崖的悲剧。

白玉怜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便感到自己被猛地甩飞出去。

大脑中升腾起强烈的失重感,四肢无法触及任何着力点,在空中旋转、翻腾,最后重重摔进泥泞中。

四周一片狼藉,木笼和车板的碎片遍地都是。

暴雨仍在不停地下,在泥潭中溅起层层水花。

她好不容易喘上气,艰难地从泥水中爬起,同囚的人质大多无碍。

但是……慕容瑾在哪里?到处都不见她的身影。

她方才就坐在最前方,若是连崖边都无其踪迹,难道是……

白玉怜有些不敢相信,再次环顾左右,却始终寻觅不到慕容瑾的影子。

她又向崖边跑去,呼喊着边疆少女的名字,却始终无人应答。

……慕容瑾大抵是真的坠崖了。

但白玉怜没有时间悲伤,她还要救助其他人质,还要向官府告发顾静姝的罪行。

谁也不知顾静姝是否还有同伙在附近,白玉怜只得怀着对慕容瑾的哀思,继续前行,走向雨幕的另一端。

离开时,她无意间瞥见一只白皙的手,纤长的指尖死死攥住崖边的野草。

探头一瞧,好嘛,正是吊在崖边的慕容瑾。

白玉怜默然片刻,抿了抿嘴唇,颇感无奈。

“我知道你是不爱说话的那一类角色,但拜托下次遇险的时候至少喊一声救命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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