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暴风骤雨席卷而来。

顾府门口新栽种的幼小桔子树被雨珠无情地打落,碧绿的叶片在风中凌乱飘摇,最终漫无目的地飘荡在青砖石板积水的浅潭中。

在宅院后门早已停放着一辆用于拉货的马车,车身披着厚实的油布蓬。

顾静姝正吩咐手下几个心腹将昏迷不醒的白玉怜搬运上车。

接下来,这位俏丽的少女将被顾当家送往京城,卖给那些达官显贵之徒。

像她这般绝色姿容的,没有黄金万两都是难觅,相信那些老爷们有不少都偏爱少女这般娇俏模样的。

“真是可惜,我本还想将你留在身边,当我的暖床丫鬟呢。”

顾静姝满脸怜惜地看着昏迷中的白玉怜,纤细柔软的指尖划过那张精致动人的脸颊,在少女微微嘟起的红唇上轻柔地摩挲。

货车的木笼中还关押着不少顾静姝这几日在外面拐骗来的美貌女子。

将收拾好的行囊妥帖地放置在车厢一角,用油布盖好,顾静姝翻身上马,招呼车夫冒着狂风暴雨驱车出发。

顾静姝认为只要今夜动身,便能趁长久以来监视着自己的捕快们放松警惕之际逃之夭夭。

而这场滂沱大雨会冲刷掉自己留下的一切罪证。

但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能如此顺利地带着白玉怜和其他女子逃出顾府,本就是捕快们设下的圈套。

就在顾静姝离开没多久,一抹银色的光辉出现在阴沉的暴雨之中,伴随着玉镯叮铃作响的清脆声音。

慕容瑾头戴一顶防雨的斗笠,俏丽的脸庞上罩着一方黑纱,原本温婉含情的杏眼此刻射出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

随后,那个曾在石巷中与自己交易的红发黑衣女子也匆匆赶到。

“我已经搜查过顾静姝的卧房,并未发现任何与账本有关的物件,可能都藏在她带走的行李中。”

慕容瑾听后轻轻抬眸,望向天边不断闪烁的电光,雨点溅起的泥土芬芳弥漫在鼻端。

“白玉怜目前被囚禁在货车上,如果现在将顾静姝拦下,或许还能当场定罪。”

“可我们并没有官府颁发的缉拿令,对方大可拒不就范哦。”

黑衣女子对慕容瑾投以意味深长的一瞥,红唇轻启,低吟浅唱。

边疆少女的目光始终凝视着顾府马车驶离的方向,未曾片刻偏移。

她娇艳欲滴的朱唇微启,道出了自己的决断。

“一切以保全人质安危为先。”

束在纤腰上的虎首青钢剑轻轻上提,慕容瑾扬起黑色斗篷,踏着冰冷的雨水疾驰向货车远去的方向。

在镇外荒废的旧屋内,有她们预先备好的骏马在等候。

“这孩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心急。”

赤发黑衣女子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戴好铁指虎便紧随其后。

黎明尚未到来。

这场大雨,似乎还将连绵许久。

……

“白玉怜……白玉怜……”

少女在昏沉中恍惚听到有人唤着自己的名字。

但究竟是谁呢?

自己已经被顾静姝击晕,估摸着此刻已经被运上车准备贩卖。

谁会在这种时候呼唤我呢?

少女试图睁开双眼,可只要稍加用力,之前被顾静姝毒棍重击的部位便会泛起阵阵钝痛。

“白玉怜……快醒醒……”

那阵诡异的声音愈发靠近,仿佛贴在耳畔低语。

樱唇沾染着忧愁,言语中流露出痛楚。白玉怜听得分明,那是位女子的嗓音,而且——与自己的极为相似。

在目睹了一片白茫茫的虚无之后,白玉怜猛地惊醒。

此时她正侧躺在平板车的囚笼之中,一对纤细的手腕被粗糙的麻绳紧紧捆缚。

整个货车被一张硕大的篷布覆盖,外面是滂沱大雨落入山谷的回音。

车厢正中飘浮着一盏橘黄色的明灯……不对,哪有灯会漂浮在马车里啊!

白玉怜定睛细看,这才发现那抹淡淡的橙黄光晕并非灯火,而是一位黑发女子的身影。

她的青丝缓缓垂落,拂过白玉怜瓷白的脸颊,一双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容的眼眸紧紧凝视着少女的朱唇。

在白玉怜眼中,女子的容颜笼罩在一片雨雾般的朦胧之中。

她恍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还是第一次如此贴近地正视女子的面庞。

“……你就是那个在新婚之夜将我变成女身的女鬼吧?”

由于当时被红盖头遮住了容貌,加上白玉怜被女子的侧颜迷得神魂颠倒,所以她并未过多留意女子的正脸。

从初次见到女鬼的刹那起,白玉怜便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或者说,是自己这副身躯对女鬼有种说不清的熟悉。

“你为何要将我变作女儿身?那枚玉简又有何玄机?”

再次相遇时,白玉怜便将长久以来郁结于心的疑问倾吐而出,她渴望得到哪怕一丝蛛丝马迹。

女鬼却以沉默回应了少女的诘问。

她犹如轻烟薄雾般飘渺的身躯缓缓靠近白玉怜,玉指轻柔地托起少女的下颌,迷雾笼罩下的红唇微微开阖。

宛如风铃般空灵的嗓音,却能盖过雷雨的轰鸣。

“白玉怜……快醒来,否则——你会丧命的。”

“……你说什么?”

不等少女回过神来,女鬼冰凉的香唇便猛地吻了上去,软舌如灵蛇般缠绕,其中却满溢着缱绻的温柔。

蠕动着,恍若烈焰般的炽热。

白玉怜渐渐被这股热情压迫得喘不过气,待意识逐渐飘入云端,四肢不受控制地颤栗,脑中嗡地一声轰鸣。

骤然间!周遭恢复了原本的寂静。

白玉怜自梦中惊醒,她被敲击过的头部仍在隐隐作痛。

方才雨雾般朦胧的面容、橙黄色的光晕仿佛从未存在,唯有身下不断摇晃的货车给人以最真实的触感。

此时仍是夜深人静,厚实的篷布遮蔽着惨淡的月色,豆大的雨点凶猛地敲打着周围的一切。

白玉怜晃了晃略显昏沉的脑袋,转头便看到身旁躺卧的其他女子,想必也是被顾静姝拐骗来准备贩卖的受害者。

忽然,篷布的一角被掀开,一个戴着胖娃娃面具的女子迈步而入。

待她摘下孩童的假面,露出的正是白玉怜再熟悉不过的容颜。

“……顾静姝……”

见到白玉怜惊愕的模样,顾静姝用面具掩住唇角,呵呵地低笑起来。

“小美人儿,这么快就醒了,身子骨挺结实嘛。”

白玉怜可一点都不想见到这个死变态,所以当顾静姝调笑自己时,她便默然地偏过头去。

“还挺倔强,可你又能嚣张到几时呢?待车驶入京城,哪怕当今圣上,她也救不了你!”

顾静姝攥住木笼的栏杆,直直地盯着白玉怜的娇躯打量。

少女此刻的衣衫不过寥寥数片,仅能勉强遮蔽关键部位,皆是面前这个女变态亲手剥去的。

“真是绝色啊……”

她一脸痴迷,嘴角的涎水滴落在地。

可还没等顾静姝陶醉多时,货车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她的鼻梁直直地撞上笼栏,鲜血立时涌了出来。

活该啦!

瘫坐在地上的白玉怜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

被扰了兴致的顾静姝粗暴地掀开篷布,冲着外面的马夫怒吼:

“出了什么事!!”

前头驾车的老头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他在朦胧的暴雨中战战兢兢地回答顾静姝的问题。

“顾当家……后面好像有两匹官府的马在追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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