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家里,简瑜的心是一瞬间抽痛起来,她不喜欢那个家,哪怕她知道自己令人称赞的优秀完全是源于那个家,可这不妨碍她的讨厌,她宁愿做个普通人,在家里她就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身上的提线被轻轻一扯她就要违逆本心去做不想做的事。
在别人看来她在简家是光鲜亮丽,披星戴月,但她自己知道,她完全就是一副没了灵魂的躯壳,只是一具枯骨。所以她才要逃离,但如今发觉怎么远离都无法摆脱。
夜晚的生活是相当美妙,但简瑜没有在晚上寻欢作乐的习惯,她更喜欢在没事的时候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可家里有个弟弟,她不是很喜欢和他相处,可也谈不上讨厌,总觉得他不愧是母亲的儿子,对上他的眼便觉得他好像对自己有所企图,也更可以说他对自己有难以置信的亲昵,哪怕自己对他比较冷淡,也无法冷却他心中的热情。
在名利场待久,是连带着认为他有问题,是下意识地认为他会从自己这儿索取些东西。勾心斗角的久了,简瑜都有点忘记人与人之间正常的关系是什么样的,一切都与利益有关,她的生活没有什么烟火气息。
交友就是交心,但一个浸透了名利场的人是很难交到朋友的,只谈利益不谈情感,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她自己适应了这套规则从未觉得有什么缺陷。
酒吧摇曳着迷离的灯光,震耳欲聋的乐曲遮蔽所有的言语,放纵的人群随音乐舞动,在隔绝了大部分的声音的包厢内的几人只觉得是一群猴子在闹腾,嘈杂的声音渗透不进,喧嚣在这被驯化成柔和。
交谈的声音清晰,偶尔穿插几声清脆的碰杯声,红色的酒水由着侍者亲力亲为地添着,无聊的生意谈判,简瑜心不在焉,酒水缓缓流进杯子里,名贵的酒水值得在桌上谈一谈它的价值,它为何昂贵。
有人讲解,简瑜却懒得细听,是把手里的酒杯轻轻摇晃几许,却也不见她有要喝下去的欲望。
简瑜想起自己第一次主动去酒吧,是因为高中毕业聚会,她不习惯烟雾缭绕,灯红酒绿的场所,不喜欢那种氛围,没待多久就离场了。
简瑜还在想回去以后的生活是怎样的,小时候的那一套她现在可坚持不住了,突感无力,那是一种对未来的无力,心中泛酸,是突然间有一种哭意,有一种呛了水的酸楚。
她不喜欢被控制,从来不喜欢,她在想,要不就跑得远远的。
她还有十几年的光景,二十几年的美好,三十几年的疯狂,不能就如此浪费了。
她现在的身份无关简家,从未攀过简家的红利,她现在拥有的一切是她独自打拼来的,当然了她不是那种白眼狼,她也会感谢简家对她的教导,那些有用的,没用的她都会感谢,如不然她也不会上一个好学校,也不会有个好学历,虽然只在一个比重不高的分公司里混了高管职位,但她满意现状。
……
“姐姐。”
“怎么了?”简瑜公事公办地回答,一回家就能听见弟弟念叨着自己,但她很想告诉他:念禾,不要这样叫我。可她每次想这样说时,对上他那双眼睛却又气馁了,是心想随他怎么说了。
对于这个弟弟,简瑜一开始是的态度是放养,是单纯给他一个有吃有住的地方就行,后来发觉很难忽视他,倒也不是他矫揉造作,是他本身有太多问题,问题多大不得不对他上心。
一个性格懦弱,这个应该怪罪那个女人;接着就是他似乎隐隐透露着一种恩将仇报似的神气,很奇怪,或者说现如今对他的好像是自己欠他的一样,虽然他什么也没有说。
“过几天你回去吧,我给你点钱,应该也够你花销了。”
简瑜以视线描摹着近在眼前的少年,像是对购入的商品进行这种价值上的评估,当她说出这句话后,少年就像是一只被咬住后颈皮的小猫一样,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我这边有事情,要…要回家了,没办法照顾你,你待在这儿也不太好,毕竟在这你人生地不熟,你回去还好点,在那起码生活了十几年不是吗?”
他是真被吓到了,惶恐的样子也真是好玩,只是可惜简瑜的心思不存在逗弄他的意思,少年声若蚊呐地“嗯”了一声,似乎也就这样了。
“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惹你生气了?”
简瑜没有惊讶于他会这么说,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后道:“我不会生你的气,我只是真的没法照顾你。”
他讲话时爱低下头,像是在展示卑微,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近近地,能闻到他衣服上洗衣液残留的香味,目光掠过少年窄而易握的细腰,他的脸很瓷白,她在想触摸时的手感,是否如看上去那般细腻温润。
简瑜意识到自己有点魂不守舍了,清澈的眸光微微黯然,心中柔软一瞬间收了回去,不再有奇奇怪怪的心思。
“姐姐……”
简瑜等待下文,可最后却是不了了之,温念禾没有再说什么,她原以为他可能会把不高兴写在脸上,但似乎除了最开始的错愕以外,他表现得尤其正常。
“念禾,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也可以住在这儿。”简瑜道。
少年盯着自己,很难分辨出他现在的情绪,简瑜曾很夸张地想过他应该会哭吧,与其说夸张,细腻倒有点恶意地揣测他,觉得放不下城里优渥的生活。
他的眼睛漂亮,最值得津津乐道,那是一双温和无辜的眼睛,在被他看着的时候很难说狠话。
他现在有一种明知被伤害了,却又没什么反击的意思,简瑜很迷惘,好像做错了什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