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寒看到了姜夜脸上的苍白。
她明白，姜夜做到这个份上，不仅仅是仁至义尽，甚至是有些超乎想象了。
一个瀛山境，第一次出门游历的少年。
能和方壶境，风云榜上有名的强者斗到这个地步，不仅仅没有身死当场，甚至还砍伤了对方。
这是何等的耸人听闻？
简直是不可思议。
如果这个时候还要强求对方去做些什么，那就是自己不知好歹，已经神智紊乱了。
可以说遇到了这样的没有预想到的突发状况，这个少年和自己一路过来，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相当奇迹了。
现在看着他就在自己面前，努力的撑着身子，逞强望着对岸，不露出一点筋疲力尽模样的舒寒，有些莫名的心酸。
她没有在这个时候怨天尤人，而是伸出手来。
“你...？”
姜夜有些错愕的转过头，感受着包裹自己手掌的热量。
那是身旁的女子，握住了自己的手。
她从自己的手里一点一点将船桨接过来，然后望着自己轻声说。
“他们要的是我，你想办法逃。”
姜夜顿时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了，他摇摇头。
“不用如此。”
“别逞强傻瓜，这一路反而是你在照顾我，让我已经很难堪了，就这一次，听姐姐的。”
姜夜无奈的看着对方。
“我是说，别那么天真。既然搞出这样的阵仗，那就不会给我们这样的机会，他们一定要一网打尽...”
“哈哈哈！没错，就是一网打尽。”
而传出声音的赫然就是之前被少年砍伤了肩膀的鬼爪陈，现在伤口已经暂时的止住了鲜血，他现在就站在了一艘漂泊过来的船上，猖狂而爽快的注视两人。
“极乐教从来不放过任何漏网之鱼，何况你这小子竟然还伤了本护法...”
说到这里，仿佛牵动伤口，让他眼角抽搐了一下，更是怒不可遏。
自己竟然在一个瀛山境的小子手里受了伤？说出去不让同行笑话！
他冷笑着望着脸色苍白，似乎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姜夜。
“不过你小子也不用害怕无法落叶归根，我会把你切碎了，一块一块寄回名剑山...”
抚琴女子划着船，看向姜夜的眼神显然也是怨恨，甚至有些莫名的幽怨。
不知道是在埋怨刚才少年的那一脚还是如何。
舒寒听着鬼爪陈的话，也知道的确是没有任何侥幸的心思了。
现在唯一的想法就很简单了。
她就要迈出一步站在姜夜面前的时候，却被姜夜一把拉住了手臂。
舒寒看向少年，她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握住自己手臂的手掌，已经不是那么有力了，透露着一股虚弱。
虚弱到让她鼻子有些酸。
他望着自己低声说。
“事到如今，不用为我求情，更不用因为我而摇尾乞怜。这群人不值得信任，舒姑娘，赶紧逃，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他们未必拦得住你。”
舒寒心里一酸。
她仿佛想起了遥远的那个夜晚，野狼的呼啸，盗匪的狰狞。
可是还是稚嫩男孩的他就是如此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丝毫不让。
那时那刻，和此时此刻有什么区别？
原本想着要借着这个机会，偿还对方一个大机缘，但是还没有等到...反而是自己要害了他？
甚至现在还要他来安抚自己的心？
舒寒咬了咬唇，眼眶都微红起来。
姜夜并不清楚她此刻情绪为什么这么激动，诛仙教出来的女子有这么柔弱么...
舒寒的声音都在颤抖，她摇摇头。
“有些事情没有来得及告诉你，现在怕是说不清楚...但是你放心，此时此刻，我绝对不会弃你而去。要死，我一定在你前头。”
岸边的火光在接近，脚步声显得嘈杂，凶险浮现。
而旁边不远处的鬼爪陈哈哈大笑。
“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给我演儿女情长？真是酸掉牙了...”
抚琴女子幽幽的说，“年纪大了是要注意牙口。”
鬼爪陈：？？？
他瞪了抚琴女子一眼，抚琴女子视而不见。
他便深吸一口气，“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哦，受死罢！”
就在他要趁姜夜没有了气力就要动手的瞬间，陡然。
一阵风吹来。
吹过岸边的树林，也吹过了许州河的江面。
这阵风吹走了林间所有的鸟雀，那所有人的火把都仿佛摇晃了一阵。
鬼爪陈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停止了自己的动作，惊疑不定的望着岸边。
直到...
“归月楼带军令办事，许州城全员听令！”
“放下武器！”
“放下！”
“归、归月楼？！”
鬼爪陈的脸色陡然一变。
姜夜和舒寒同时感受到了什么。
朝着一个方向看去，顺着月光的方向，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个身着青衫的窈窕身影，仿佛是踏着月光漂浮而来。
她宛如从月宫回到了人间的嫦娥，可是偏偏是君子打扮。
最无法理解的大概就是明明这偏向男子的打扮，却根本无法掩盖她的丝毫魅力。
随着衣角飘落，她竟然是立在了这浩荡江河水面的一根船桨之上。
她单手持剑，发髻高高束起，糟糕...是姜夜最爱的高马尾。
她并不显得多么英气，反而神情略带几分慵懒。
可是这五官柔美精致，美的就像是应该在天上跳舞的仙女，偏偏此时，谁都无法忽略她的存在。
她微微挑眉，第一眼竟然是看向姜夜和舒寒的方向。
“郡主可还安好？归月楼洛鸢来迟，还请恕罪。”
洛鸢！
这就是洛鸢？
击败了顾盼兮的洛鸢！
姜夜的眼角忍不住的跳，倒不是因为这个女子多么符合自己的审美，简直是梦中情人的最佳模板。
而是因为对方的身份，以及说出来的话。
舒寒的真实身份是郡主？
多大一个郡主，惹的归月楼楼主都来了？
特喵的，你倒是早点来啊！哥们刀都快提不动了。
舒寒看着女子从微微的惊愕之中回过神来，摇摇头。
“我没事，只是他...”
正当洛鸢将目光放在这个莫名俊美的少年身上之时，姜夜却想到了什么，立马说道。
“洛楼主，在下名剑山姜夜，一个无名小卒不足挂齿，但是可万万不能放掉这两个极乐教恶人！尤其是这个叫鬼爪陈的，他扬言不仅仅要把郡主抓回去做他们的教主夫人，还要...还要把您也抓回去成为他们极乐教的胯下之臣呢！”
“你这小子！”
鬼爪陈眼睛都瞪大了。
这小子什么蛇蝎心肠！那是自己口嗨啊！谁行走江湖还不吹个牛逼了！怎么还告状的？
本来还想着说一两句井水不犯河水，极乐教跟你们归月楼最好不要成为敌人之类的客套话，但是现在还说啥？
“嗯？”
当看到洛鸢的目光望过来。
鬼爪陈冷汗直流，那股庞大的威压隔着江水都感受的清清楚楚。
他想要解释。
可是要死不死，姜夜在这个时候继续说。
“一字一句我都没有改过，全是他说的，郡主可以作证！”
“姓姜的，我草拟...！”
撤！！
骂是骂不了了，鬼爪陈怕自己多骂一个字都会断送生机，于是立马转身就逃，慌不择路。
而那抚琴女子则是直接遁向另外一个方向。
那立在一根船桨之上，身姿窈窕，气质清冷的女子似乎丝毫不急。
她缓缓抬起手来。
“本座没说让你走，你敢走？”
顿时，手中的长剑凭空飞去。
宛如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
感受着身后危险的气息，鬼爪陈仓皇大喊。
“我乃极乐教伏虎罗汉座下护法，你敢伤我？！”
洛鸢眼角轻轻一挑，风情万种。
却轻启朱唇。
“死。”
“噗！”
从船顶高高跃起的鬼爪陈直接被穿透了身躯，如一只被射落的大雁，轰然落下。
至于那个逃窜的女子，洛鸢只是轻轻看了一眼，对着岸边的人吩咐。
“去搜捕附近极乐教残党。”
“是！”
姜夜终于可以放心下来，随着这艘船缓缓到达岸边，舒寒几乎是搀扶着姜夜下船。
看到这个不苟言笑，但是并不显得多么冷冽具备杀气，反而是有些柔美动人的女子朝着自己走来。
姜夜赶紧说。
“多谢洛楼主前来帮忙，也没有让那小人污了您的名声...”
“我的名声不是你污的？”
“诶？”
姜夜愣了愣看向一个虚影直接走到了自己面前的女子。
惊心动魄的美，近距离的暴击让心脏都有些扛不住。
她就这么眯着眼睛，似笑非笑。
“你当我没有听到他之前说的话？你喊的那么大声，莫非是想要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极乐教污我名声？”
“这、这话说的...”姜夜眼睛一转，“您早就听到了怎么不早点出现呢！这不是想陷咱们郡主于险境吗！”
舒寒：？？？这个傻子想干什么？
姜夜想的很简单，他不知道洛鸢是不是真的要因为这点小事跟自己算账。
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小肚鸡肠。
但是...帽子先扣了再说！
只要哥们没有道德，就可以随意绑架别人！
这一句话给洛鸢逗笑了。
她伸出手，姜夜想躲，却是根本躲不开。
直接被对方拎起了衣领，就像是提着一个小鸡仔一样。
“郡主那边本座自有解释，但是你这个小家伙...我先审审看什么时候名剑山出了你这么个滑头小鬼。”
姜夜一看。
真算账啊？
这么小肚鸡肠？！
哥们说实话也有错吗！我又没有发微博！
于是少年急中生智，屏住呼吸，脑袋一歪。
他就在洛鸢手中这么水灵灵的晕了过去。
不仅仅是舒寒愣了，就连洛鸢都愣了一下。
然后气笑了。
她忍不住望向舒寒。
“郡主，您可真会挑人呐。”
舒寒莫名有些心虚。
“他...他...小孩子嘛，身体好，倒头就睡...正常的，正常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