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偶尔失眠，大都是因为不自觉回想起过去的那些破事所致；但今天不同，即使他多次放空大脑，但躺在床上，就是感觉莫名的焦虑感席卷全身，怎么折腾都睡不安稳，像是身底下的床垫长满钉刺似的。
在床上翻腾了好几圈，有困意但睡不着，这让唐向荣烦躁至极，恨不得找块豆腐将自己撞晕过去。
明天还要上学，上课溜号暂且不提，这至少乍一看看不出来；但在课堂上堂而皇之睡觉，肯定会被那些比狱卒眼睛还利的家伙拍下来，记录在案。
他只是在学校里摸鱼，又不想直接跟学校规定对着干，那是自找没趣。
“他妈的，怎么就是睡不着！白天明明没有喝咖啡！”
又一次尝试睡着失败，唐向荣干脆掀起被子捂住嘴巴，双手掐着自己脖子，打算通过窒息强行让自己昏厥过去以达到睡觉的目的。
然而，他刚动手，脚腕处传来的冰凉触感便让他刚强行稳定下来的心态再度躁动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闹鬼了还是怎么的？
“.....爸爸，你睡不着吗？”
是唐灵儿，她不知何时爬到了自己床上，那双大眼睛盯着自己，像是在期待，又像是在祈求。
唐向荣掀开被子，惊疑不定地看着她，“怎么，睡不着觉？白天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就是感觉浑身不舒服。”
说着，唐灵儿不顾唐向荣的阻止，爬到了他身边钻进被窝里。
“爸爸，能陪我一起睡吗？”
“这——”
唐向荣看了看紧闭的房门，透过门缝，外面漆黑一片，暂时不像是有动静的样子。
扭过头又看看轻咬下嘴唇，一副欲言又止模样的唐灵儿，唐向荣还是心软了。
“.....行吧，明天早上记得早点起来，别让她发现了。”
“嗯。”
唐灵儿将嘴巴以下的身体部位全部塞到被子里，只露出一对大眼睛，一眨一眨，目不转睛地盯着唐向荣，那可怜兮兮的眼神，真的像是女儿对父亲的那种依赖的投射，搞得唐向荣浑身不舒服，更是毫无睡意，干脆靠在床头支撑起身体，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电脑桌。
“爸爸。”
“早点睡吧，如果熬夜会长皱纹的哦。”
“给我讲睡前故事吧，好久没有听爸爸给我讲了。”
说着，唐灵儿将身体侧过来，抱住了唐向荣的胳膊。
“睡前故事？你都多大了还听这个？”
“只是想听而已，可以吗？”
“......可以倒是可以，但故事可能并不合你的口味。”
唐向荣叹了口气，在脑海中翻找起来自己看过的童话故事。
“从前有个小女孩，她的爸爸天天殴打她虐待她，有一天，小女孩用刀片把苹果刻成了几个小人，这小人非常小巧，小女孩把刀片放进小人里面，然后把它们作为礼物送给爸爸，并忠告他千万不要吃它们。爸爸却恶意地当着她的面把苹果人全部吞进了肚子里。结果，他被苹果人里的刀片刮破了肠胃而痛苦地死去了。”
唐灵儿：.......
唐向荣却是仿佛没感觉到任何的不妥，继续往下讲着：
“故事还没有结束。当天半夜里，小女孩突然被叫醒，她看到几个苹果人正站在她的肩上盯着她。它们说‘你害死了我们的兄弟，我们要你偿命！’然后，几个苹果人便依次走进了不能动弹的小女孩的嘴里。小女孩的喉咙被划得血肉模糊，最后，她被鲜血呛死了.......”
“......结束了？”
唐灵儿拉了拉被子，似乎有些害怕地说道。
“结束了，如果你感觉这个太无聊的话，我还有其他，比如说豌豆公主......”
“我听过，是不是就是那个在一百层被褥下塞了一枚豌豆，检验女孩是不是真正公主的故事？”
“差不多，但不完全是。”
唐向荣抬起头，似乎是在回想故事的详细细节。
“其实那个女孩并不是所谓真正的公主，她在得知被褥下有豌豆后，故意装出一副睡得不好难受的样子，撒谎说感觉身底下有东西膈着她睡不好觉，也就是说，她并不是真正的公主。”
“这样，那然后呢？真正的公主呢？”
唐灵儿点点头，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倒也是不错的反转。
“谁知道，反正这个丫头是被当做真正公主，炖熟之后端上餐盘了。”
唐灵儿：？？？
“怎么？还是感觉没意思？那我还有.......”
“不是，爸爸，你的故事......真的是在睡前给人听的吗？以前你讲的可不是这些内容。”
唐灵儿不想质疑自己的爸爸，但唐向荣所讲的故事真的和她听到的版本背道而驰。
“以前？”
唐向荣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是指唐灵儿的以前，也就是自己那所谓的未来。
“未来的事情我不清楚，反正我知道的童话故事就是这些版本。”
“......”
不知为什么，听到唐向荣的回答，唐灵儿下意识地将身体挪了挪，看向他的眼神 也充满了怜悯。
“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
“不，只是感觉爸爸你的童年好可怜。”
“这种事怎么样都好吧。”
唐向荣打了个哈欠，将身体放下。
或许是唐灵儿在身边的缘故，感觉大脑没有刚才那么兴奋了，现在应该能正常睡着。
不过，在此之前，看着躺在他身边，脑袋靠在他肩膀上的唐灵儿，他突然想到了个问题——
“对了，未来我妹妹唐向晚怎么样了？”
在不考虑吴相羽那丫头的前提下，唐向晚是和他关系最近的人。
但看唐灵儿的态度，她似乎在未来并不知道有这么个人，看待唐向晚更是跟看陌生人似的。
如果这丫头并非来自未来，而是背后有人的话.....似乎也说不通，连自己最隐私的秘密都了解，唐向晚这么个大活人，他们注意不到？
亦或者是——未来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变故？
想到这里，唐向荣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而唐灵儿则是缩起脖子，“爸爸，我说实话，您不要生气......”
“说就是，你看我像是什么极端的人吗？”
唐向荣让自己的表情尽可能和善些。
唐灵儿咬着嘴唇努力回想，“以前我不知道，不过自从我有印象开始，家里从来没见过姑姑，爸爸偶尔会拿起角落的相框，擦拭上面的灰尘，虽然我从来没见到过相框里面的照片......”
“什么？说得再具体些！”
唐向荣皱起眉头，未来的事态发展似乎远超自己的想象。
至少以他贫瘠的认知，他想象不出来未来发生了什么，导致自己和唐向晚婚后毫无交集。
不应该啊，就算是吴家为了让自己安心扎根在这里，也不差唐向晚一个人，至于搞得这么极端吗？
“爸爸，你这么凶做什么......”
唐灵儿似乎是被吓到了，缩起脖子。
但没等他追问，突然，唐向荣耳朵动了动，猛地回头看向房门口。
透过门缝，外面还是漆黑一片，没有人开灯。
但他却是如临大敌般，连忙将唐灵儿的嘴巴捂住，将她塞进被窝里，然后身体朝向内侧侧躺，反手紧紧抱住唐灵儿娇小柔软的身躯，闭上眼睛，装作已经睡熟的样子。
几秒钟过后，一阵阴风吹过，房门悄无声息地被推开了。
唐向荣大气不敢喘，紧闭双眼，任由被子被掀开一角，那双伸过来的冰凉小手爬到他后背上，像是眼镜蛇一样来回盘旋抚摸，像是在寻找下手的地点。
唐向荣一动不动，他怀里的女孩也非常知趣地屏气凝神一声不吭，直至那不速之客似乎没有察觉到异样，收回双手，像是僵尸一样晃晃悠悠地从房间离开。
直至再也听不到那细到几乎听不到的响动，唐向荣才松开手，将脑袋探出被褥，看向房门，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脯。
“爸爸，感觉好刺激！和以前躲妈妈的时候一样！”
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的唐灵儿满头是汗，但却兴奋地眼睛直冒光。
“刺激个锤子，要是被她发现了......”
唐向荣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今天唐向晚那边睡眠质量也不怎么的。
不过，她说和以前躲妈妈的时候一样......合着老子婚后还是分床睡的？
嗯，这也很合理，反正他是无法接受和那个女人同睡在一张床上的。
“好了，先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来了这么一出，唐向荣是没兴趣继续聊天了，揉了揉唐灵儿的脑袋，两人躺在床上，相对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