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困......”

周一的上午,唐向荣靠在窗边,一边心不在焉地听课,一边小鸡啄米似的打盹。

正常情况下,就算是睡眠质量好,白天也是半清醒状态;更何况昨晚因为妹妹和女儿的缘故根本没睡够,现在他脑袋里面脑浆就像是浆糊似的搅成一团, 恨不得将脑袋砌进墙里清醒清醒。

这种状态,他自然没法认真听课,也自然引起了台上老师的注意。

“唐向荣!你给我站起来!”

如雷霆炸响,班主任的怒喝让唐向荣清醒了几分,扶着课本站起来,茫然地左顾右盼。

“呃,老师,你刚才讲到哪了?”

“噗嗤——”

唐向荣的憨傻反应理所当然地收获到了班级同学此起彼伏的嘲笑声。

他们有一个算一个,班主任提问的时候装鸵鸟,捡笑料嘲笑他人争先恐后比谁都积极。

话说回来,唐向荣其实很难理解,这些家伙虽然奇葩,但也不是没心没肺,按理说像是这种情况,正常人应该都不希望其他人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笑出声,至少他是这么想的。

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别人被叫起来的时候,唐向荣都会别过头去一声不吭,聊表自己的些许尊重;为什么他们却肆无忌惮地幸灾乐祸,难道他们以为自己不会成为被嘲笑的那个人吗?还是单纯的不想思考这方面的事情?

“唐向荣!我说过不知道多少遍,如果困那就站着听!坐在那里打盹是不是又想被扣分?!”

“老师,我记得上次就有人站在后排,结果因为站姿不标准被扣分来着。”

唐向荣打了个哈欠,不过他自认为的“讲道理”更加激怒了班主任。

“还敢顶嘴?!”

平时班主任就一副好像别人欠她几百万的凶恶表情,犯起床气和发怒的时候五官更是会扭曲地跟初中历史书上的北京猿人一样,人送外号“古代猿人”,被发疯的她盯上,唐向荣倒是真有种被古猿人盯上的剑齿虎的错觉。

“我只是为班级着想,如果您这么想,我也无话可说。”

“你——”

班主任更生气了,班级里同学则是笑得更开心了。

“王八犊子,@¥@#@........你给我滚出去清醒清醒!”

唐向荣哦了一声,倒也是不客气,不管班主任是不是气话,无视那“古代猿人”在背后的污言秽语,迎着同学们戏谑的注视,打开后门,径直走了出去。

又不是第一次被赶出教室,班主任发病的时候经常这么做,就当放松放松心情了。

唐向荣心态很坦然,高一的时候他还会被骂的背地里抹眼泪,现在已经彻底麻木,无非就是翻来覆去问候祖宗十八代和人身攻击么,如果不是校规约束,他能骂的比那“古代猿人”更难听。

只不过,他在走廊里漫无目的地走着,没走出几步,就遇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家伙——

“吴相羽?”

在楼梯口的另一头,一个扎着单马尾的女孩靠在墙壁上,宽松的校服穿在她身上,倒是颇有几分青春少女的魅力。

唐向荣眯起眼睛,没想到会在上课时间的走廊遇到她。

她怎么会在这里?十四班老师脾气没那么大,不太可能将同学赶出教室,更不可能将全校闻名的美女学霸无缘无故赶出教室,哪怕她是课堂上睡觉。

而像是注意到另一侧投过来的异样目光,吴相羽扭过头,和唐向荣四目相对。

唐向荣注意到,吴相羽眼皮底下点染有些许的灰黑。

“你也被赶出来了?看来我们的学霸小姐也不过如此。”

虽然说并不太可能,但看到吴相羽,唐向荣就忍不住的想犯贱嘲讽两句,万一真是这么回事呢?那岂不是得到了绝佳的把柄,以后都能借题发挥狠狠地压她一头?

吴相羽的视线冷冷地扫过,“和你无关,loser。”

“请便,倒不如说说我自从出生开始,和你们吴家相比就已经是个loser了。”

唐向荣无所谓地笑笑,两手一摊。

“比起家世,我认为作为一个人,可以不做君子,但不能做小人;可以自私自利,但不能损人不利己;培养不出来高尚的品格,但起码应该知道高尚是什么样的,不是吗?”

本以为此言一出,吴相羽就算不当场破防,至少也要给点反应;但不成想,这丫头的脸皮和心理承受能力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强,亦或者是道德底线比自己想象中更低,她只是眉头皱了皱,像是不理解唐向荣在说什么似的。

“无聊的自我安慰。”

言尽于此,两人错开眼神,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准备就此转身离去。

不过,就在此时,楼梯口出现了个西装革履的国字脸大叔,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在了他们两个的身上,像是瞄准猎物的雄鹰,快步走下来:

“你们两个,跟我过来搬桌椅!快!”

被叫住的唐向荣和吴相羽完全不明所以,唐向荣更是左顾右盼许久,指着自己,呆呆地问道:

“你是说,我?”

“别墨迹,跟我过来搬东西!快!”

这位一看就是学校领导的大叔都发话了,他们自然没有拒绝的余地。

古代大牢里的狱卒让囚犯帮忙去搬东西,囚犯有拒绝的能力吗?

虽然相互之间看不顺眼,但唐向荣和吴相羽还是各自强忍着不满,跟着大叔上了楼。

来到空教室里,里面已经有几个在零星的桌椅前徘徊,不知该先搬哪个的倒霉蛋。

而看到唐向荣和吴相羽到来,先是一愣,刚才还慢吞吞摸鱼跟乌龟似的他们突然像是被打了兴奋剂似的,抢过教室里仅剩不多的椅子,匆匆往楼下赶去。

等他们反应过来,整个教室里,只剩下一张沉重的实木桌。

唐向荣以前干过活,这种两人用实木桌沉得很,一般都需要两个强壮男生才能搬得动,女生则是要三到四个;就凭他们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生,一个女生,想搬这些桌子?开玩笑吧?

难怪刚才那些同学在教室里踌躇摸鱼,见到他们两个反倒是积极起来抢椅子;合着是都不想搬木桌?

怎么办?唐向荣看向吴相羽,后者却看都不看他,径直走上前,抬起木桌的一角。

唐向荣:.......

吴相羽:.......

回过头,两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先说话,对视良久,沉默和尴尬的氛围环绕在周围。

终于,吴相羽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在那里站着干什么?还不过来搬桌子?”

“哦。”

唐向荣看了看身后,故意绕了个大圈,走到桌子的另一头,双手同时发力。

“妈的真他妈的沉!”

桌子一抬起来,唐向荣就感觉到了其中的分量,纤细的双臂不停打颤,额头更是冒出冷汗。

以前他搬桌子,基本上都是在旁边走来走去装作匆忙的样子糊弄了事,或者手指勾住一角装作用力的样子;像是今天这般需要承担至少一半的压力,还真是自升上高中以来第一次。

可他偷偷看过去,却见得对面的吴相羽虽然也是眉头紧锁,但一声不吭,白皙纤弱的手臂稳稳地抬住了实木桌的一头,步伐缓慢但坚定平稳,虽然看上去吃力,但并不如唐向荣这般摇摇欲坠。

在其他场合,唐向荣可以不怎么管自己的颜面,学生时代面子又不能当饭吃。

但在吴相羽面前,他却不想表现出任何软弱的姿态,无论是为了他那在乡下昏迷不醒的养父,还是为了他自己最后的尊严。

于是,虽然累的手臂几乎是毫无知觉,但唐向荣硬是咬紧牙关,强撑着,两人一步一步地来到楼梯口,缓缓下楼。

下楼过程中,唐向荣几乎快要忍受不住脱手;但感受到吴相羽那或带有蔑视的眼神,他都会重新燃起动力,靠着意志强撑着不要表现出软弱的一面。

很快,两人下至高二楼层,只要将桌子搬到高一的活动教室里,他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到这里,唐向荣忍不住松了口气。

双臂不受控制地发抖,如果让他再搬一层楼,他肯定会发疯的。

“搬不动了?搬不动就滚吧。”

本打算先在这楼层休息休息,结果,吴相羽冷不丁的一句话,唐向荣刚松开的手重新扶在木桌下侧。

开玩笑,其他什么时候都可以认怂,唯独面对吴相羽,他没有任何认怂的理由。

一人一边,两人并排下楼,唐向荣太阳穴青筋暴起,靠着最后的气力强撑,同时不停在心底祈祷不要出意外。

但俗话说得好,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就要出意外了。

没走出几步远,唐向荣突然脚底打滑,刚拖过的地面滑的很,重心很沉的木桌彻底脱手。

在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本就精疲力尽的他根本无力采取应对措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本应两人搬动的实木桌失去控制,并被重力牵引,朝着他的面门砸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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