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家的车厢里,温念禾回忆了下周也然那恣意的傲然,是浑然天成不必凝聚的神气,她躁郁的脾气是收到忤逆后的不理智,或者说好心被辜负,但她却不愿沉默。
谢淮到底怎样他不是太注重,坏吗?那她只要不对自己坏就行,她当然可以把她罪恶扔在某一处,只带着春风与清香来和自己相遇;而非满身伤痕及血腥,只要微笑和温柔那一切都可以原谅。
简瑜在家,她最近好像不怎么忙,也许自己是错过了她忙碌时候,如今算是轻松了,她还是那副样子,冷淡风贯彻到底,看谁都不愿笑,也不愿点头或是打声招呼,能看你一眼便是她最好的答复。
“去哪玩了?”她的语气有点骚动,没有存在已经的淡然,那种白开水式的滋味尝不到一点,温念禾一眼瞅见那桌上放的酒水,不知是心情不好,又或是闲来无事,原因是什么他不想探究,只是回了一句,“外面。”
从他嘴里经常吐露废话,简瑜听后没有像往常一样沉默不语,而是问道:“我难道不知道你在外面玩?”
你的语调中有着闷闷不乐,像是斥责,可她又怎么会呢?她只是不喜欢弟弟这种什么也不愿和自己说,自己分享的态度。
她没有醉,外国洋酒迷醉不了她的神经,无非是让胆子大些,其实也不该如此描述,她更像是心情不好索性不想同往常那样照顾弟弟的情绪了,用她累了这样的话才更能贴合她现在的状态。
她活跃的思维像是浸了水的棉花,强烈的疲惫是要淹没所有的感官,现在的她像是某种大博弈中的失败者,还是彻彻底底的那种没有一丝一毫翻身的机会,但这都是无聊的猜忌,温念禾明白她这样是为何。
脑子里那个喋喋不休的声音可以称之为系统的东西告诉他,可怜的姐姐是被工作和家庭上的双重失利给打击到了。
她主持的一个项目,花费了公司大把财力物力人力最终结果却是扑了个空,而家庭方面则是威逼利诱让她回家和谁结婚,典型的豪门联姻情节,温念禾都想要说一声能不能换个编剧,她的作用只能是这个了,早就被决定好了的,一个不争权夺利而知情达理的好姑娘用起来是非常顺手的。
“没有人欺负你就行了……”
她好像维持不了平稳的语气,轻声念出了重声,听起来真像是在凶人。
“姐姐。”
他试着叫了叫,并问询,“你能辅导我的功课吗?”他的话像是电视剧里的角色才会字正腔圆从嘴里吐出的。
简瑜是清醒的,但却少了往常的稳重,瞥了一眼温念禾,随即摇摇头说:“我没空。”她如此真诚地念着这三个字,那湿漉漉的目光与那勉强为之的微笑,似乎能听见哽咽和抽泣,这又能如何生出怨恨的情绪来?根本无法有一点不悦的想法,面对这样的她,仿佛铁石心肠都将要寸寸崩断。
“我可以给你请个家教,当然我希望你是真的想好好学,而不是心血来潮。”她的话语没有斥责,没有警告更没有威胁,只是淡淡的期望;期望他能够好好学,期望他能够考个好成绩,期望他变得优秀。
她终归是忽视不了自己姐姐的这个身份,面对这个弟弟虽然没有愧疚和自责却也盼望他的好,能够变得不卑不亢,变得自信没有怯懦缠身,不会被一些小打小闹给吓得不敢动弹,简瑜还是希望他是勇敢的、大胆的、甚至可以是狂傲、嚣张、肆无忌惮,这样也比被人欺负要好太多。
“不用了。”
简瑜对此点点头,从未怪罪,更不会生气,温柔平和似乎贯穿始终,但她会生气,会愤怒,只是不会轻易显现,温念禾倒是想看看简瑜生气的模样,或者哭泣的样子,对于成年人哭泣远比愤怒少见。
哭一时半会是瞧不到的,就连她的愤怒也看不见前兆,只呈现出平静淡然。
再次在学校遇见周也然时,温念禾是刻意避开的,是刻意地让她注意,刻意吸引她的目光,再然后在她的注视下避开她,犹如她是个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莫名的羞辱或者说是耻辱。
周也然宽容大度,不觉得有何不屑,对于他的逃离只当做是一种尴尬罢了,那天在他走后,周也然后来仔仔细细地想了想,想她自己说出的话,想她的举措是否不妥?对一个尚且青涩还依旧处在白色象牙塔的少年那样做,是否太过了?不懂分寸,得寸进尺……可思来想去,她却有了个奇异的答案……
我应该喜欢他……周也然向来是胆大妄为的,所以她大方地承认自己所想的,喜欢是怎样的喜欢?对物件的喜欢还是对动物的喜欢?好像都不是,这更像是一种情与欲上的喜欢,有这种心思,她不认为有什么忏愧的,或许更该庆祝才是。
胆大归胆大,她不是脑子里只剩莽撞的家伙,不会跑去少年面前向他说出她的感觉,然后编造一些听起来矫情又不切实际的话,列如:我爱你,我可以为你……之类的酸言酸语。
或许她也可以抄一抄电影台词,毕竟他可能没看过那些电影,这样的话可有太多了。
“我遇到很多人。有人让我发烧,我以为那是爱情,结果烧坏了所有。有人让我发冷,从此消失在生命里。有人让我觉得温暖,但仅仅是温暖而已。只有你,让我的提问上升了0.2℃。”
周也然明白这可不能说,他会跑的,况且她承认的喜欢也没有多疯狂,多贪婪。
他很乖巧,不会忤逆老师,自始至终也不会做出令人恼怒不悦的事,性格温顺似乎永远也不会反抗,谩骂他也只会诧异地盯着你,他尤其规矩,校服干净,整齐地穿在身上,没有墨水,没有油渍,也不会为了凸显优点而且缝改
头发是柔顺的,不会涂口红,不会打耳洞,不会画眼影,不会抹指甲油,不会染发,像是一张白纸,从未被沾染过笔墨的纸,似乎得到他就能在这张白纸上写上自己的字句,写出自己的想法。
不想深入了解他到底如何,只想现在倾泻出关于他的美好,他是纯洁的、无暇的、天真的、是干净玻璃一样的质感,是清澈水流般的温润。
他那副恹恹欲睡的模样,单纯地藏不住任何心事,所以与他说说话,便会告诉你所有的秘密,当然也可能会是反过来的,看着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睛,又有什么理由不把自己的所有献给他呢。
……
“哦,你喜欢蓝色?”问询的腔调是从温念禾嘴里说出,谢淮稍稍一愣,随即是尴尬一笑,没想到在路边买顶帽子都能遇到他,该是欣喜呢?还是幸运呢?好像没差。
夜晚街市逛起来并不无聊,本是闲歇的心思有了些改变,手里经过仔细挑选的帽子鬼使神差地放了回去,温念禾却重新拿起,看了看后是戴在了自己的脑袋上,谢淮似乎不太喜欢这样的自来熟?又或者是毫无规矩举措?她不会回答,单个表情也瞧不出。
“挺好看的。”不知道是在说帽子,还是在说人。
远离了街边市场,转身就投入到了一个看起来是知名品牌的甜品连锁店里,这是谢淮的邀约,这位官家的女儿瞧不出点形骸放浪,或许是周也然在说假话了,这样的她又怎会迫害别人呢?
谢淮看着像是来过几次,坐在一个较为偏僻,不对,其实更该说是隐秘的角落里坐着,她在点单前礼貌地询问温念禾想要吃些什么,那些放在醒目位置的LED显示屏上呈现的菜单令人眼花缭乱,然后他直说,“都行。”
他依旧戴着那顶蓝帽子,让谢淮觉得她舍不得摘下,店内播放的歌曲是不曾听过的类别,更别提其中内容,可倒也是顺耳舒心,重新坐下,似乎没什么可讲的,莫名的碰面,莫名的一起吃东西,真够有莫名其妙的。
温念禾一直看着玻璃墙外的光景,谢淮却是无聊地看着他,哪怕被发现,她也可以说帽子上好像有点东西来遮蔽她的眼神。
其实,谢淮能够感受到少年的木讷和迟钝,这不是拿有色眼镜看待的结果,而是一种直白表象,只需要一眼就能瞧到疑点随后真相大白。
所以该说些什么呢?谢淮有点拿不出主意,与他根本算不得熟,见面的次数都小于十,如今坐在一块是根本找不出一个话题来讲一讲。
难道说学校里的某个老师,某个同学的八卦吗?这很艰难,她没法拿出这样的谈资,且他应该也不敢兴趣。
无聊地转移视线,拿出手机看了看,忽略母亲,父亲还有一系列与自己有关系的人的留言,是快速打开“消消乐”玩起来。
餐食陆续摆上,看着摆盘和上面的装饰就让人下意识地把它们转化成金钱了。
谢淮很喜欢甜食,一个喜欢甜的女孩子想来也不会太坏,温念禾则是吃的少,这些东西的名字也挺精细,让人想不懂命名人,是怎么想到用毫不相干的字组成一个念起来不拗口的名字的。
看着谢淮用着小银叉慢慢品尝着颜色艳丽的蛋糕,细嚼慢嚼,缓缓吞下。
食物大部分是由谢淮消灭的,温念禾是用了“不饿”就把她那快要从眼里悦动出来的疑问给打消了。
在离开分别时,温念禾摘下自己的帽子按在了谢淮的头上,然后快速跑开,颇具恶作剧的风格,谢淮把帽檐往上调整了下,好让她的视野清晰,对于他的……可以说是玩弄,少女并未有啥怨气,倒有些欢愉。
已经看不见少年的身影,跑得可真快
谢淮没有走远,只是站在一个路牌下拿看着手机,藏着的烟终于是正大光明地咬在嘴上,打火机灼热只是一瞬便是点燃,不讨厌他,这是她所想的。
刚刚也许该说些暧昧词汇,能够让人脸红心跳加快的句子,突然地,有这样的念想。
但她明白自己不是电影主角,真说这类话语也只会是废料,是第二天清早被扫进清理车的程度。
他的眼睛很好看,不知不觉开始回想起他那双漂亮到不可思议的眼睛,她开始胡思乱想,如果他用真诚,坚定的眼神盯着自己,不厌烦,不厌倦,然后说些情话,想必那是美妙绝伦的事儿,再然后他提一些大胆放肆的话语也怕会顺从他……
自己好像在意淫?谢淮突然惊醒,香烟已经要燃烧到头,那滚烫的温度让她下意识丢掉烟头。
自己不该这样,她心中默念。
好像没法描述自己的心情了,一切都源于那顶帽子,源于他把帽子扣在自己的脑袋上的举动,夜晚让思绪停滞不前,脑子里所想的都是与他有关的……可自己对他了解甚少,想的无非是他的眼睛,白天和夜晚看去是不一样的,夜晚时似乎藏着月色的潮湿和宁静的清雨,本就病态的模样呈现出鲜花的娇嫩气息,像是被冷风一吹就会彻底衰败。
谢淮想到的只有他讲话时的轻声轻语,她的脑海里浮现不出太多的场景,有的只有肤浅的念想,想他的一系列……谢淮第一次认为自己卑微,骨子里充满了猥琐,肌肤的每一个毛孔都向外渗出龌龊的气息,整个人展现出变态的模样……但又如何?
她不在意地承认,也无所谓地抛之脑后,她可以认为自己是低贱的,但更可以觉得是高贵的,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想怎样就怎样,做个国王都是理所当然,合情合理,无罪的。
所以一切都变得神圣起来,念想着少年,就是高贵的,庄严的……
我需要深刻地了解他,谢淮有了个这样的想法,了解他的一切,他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