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黑洞般的枪口对准时月：“坐起来。”
“……”
此时时月已没法再装睡了，她只得乖乖照做。揉着尚且晕乎乎的脑袋。
“……你要怎样？”
“……你很行啊。我以为你多少应该从正门进来，结果你居然爬了五层楼直接到顶，还真差点让你把我砍死了。”
说罢，钱羽辉扯大了嗓门儿、踮了踮脚尖冲着对面的周穹心高声喊道：“你看人家，什么叫专业！人小妹妹知道穿成这样好带把刀上街，再看看你，惹事儿都惹不明白。”
阴恻恻的灯光照亮墙壁斑驳的痕迹，每一片瓷砖之间积蓄着污垢，昏暗，肮脏。钱羽辉一步步走到周穹心面前，上去就是一脚，正踹在对方心窝处。
“你妈的……敢划我的车。嗯？划我的车？！”
他又踢了一脚。名叫周穹心的富二代痛苦地趴在地上，面部几近扭曲，眦目瞪视着钱羽辉：“那……还不是你……你骗走我女朋友……”
“骗走……噗哈哈哈……女朋友！”
“你不知道我最喜欢《金瓶梅》的？别人的女朋友就是用来睡的。再说了，是我骗走的她吗？不是她听闻你家破产了、才转过来对我投怀送抱的？”
“我做什么了？我就是送了她点小礼物，顺便把你爸被我钱家搞破产的事儿跟她说了，然后陪她逛逛街、一起吃个饭，反正就女人那些破事！然后她就跑过来跟我了……她甚至都知道我已经有四个女朋友的事。那怎么办呢？我比你有钱呀。”
周穹心一双怒目几乎要眦裂，大概钱羽辉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针扎在他的耳膜，他脸上憋得通红，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憋了半天，却也只憋出一句：
“钱羽辉你就是个他妈的畜牲……”
你能不能有点攻击力啊，憋半天就憋出这么句吗……靠在远处围栏上的时月心想。
“哈哈哈”钱羽辉也忍不住笑起来，“喂？骂人都不会？一身都是废物，就剩张嘴了，结果骂还骂不明白？难怪你女朋友跟我说你没用，我还以为只是说那方面呢。”
“你……”
周穹心一时被呛得无以回话，脸红胀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
“你……”
“……你他妈活在这世上就是个错！”
要不换我来骂他吧，我也想骂……时月心想。
但也就是这句话，不知道牵动了钱羽辉哪根神经，他忽然陷入几秒的沉默，接着猛地暴跳道：
“那你！他！妈！又懂什么？？！！”
“我有错、我活着是错……”钱羽辉竟然气得语无伦次，“我、我……”
“……我他妈有钱我怎么他妈有错了？！”
他冲上去、猛踹了周穹心几脚：
“有钱到底他妈哪、里、错、了？！”
啪，钱羽辉深深地一头趴在栏杆上，他有些虚脱地看了看四周，目光斜视周穹心，道：“为什么富二代就不配享受真爱？为什么我身边遇见的永远是庸俗无聊的女生？为什么所有人都只会盯着我家的钱看？那些蠢笔拜金女到底有没有、哪怕一丝丝地考虑过我们有钱人的感受？”
“你们都羡慕我有四个女朋友，还有数不清的炮友，可你们知道我有多痛苦吗？”
钱羽辉的面色逐渐溢满戾气：
“我这辈子就他妈不可能拥有我自己的人生！”
“我几乎定死了必须接我爸或者我妈的班——要不接手我爸的公司、当个吉祥物领导，要不凭我妈他们家的关系进官府里当官……甚至经商和当官的范围都限定得很死，因为我爹妈也就只在那几个系统里面关系比较多。我这辈子就不可能有我自己的人生！”
“你知不知道……我不管交往多少女朋友，她们没有一个记得住我喜欢玩儿的游戏是什么、我最喜欢哪个国家的版图轮廓，她们永远只记得住陪我睡一次我该给她们买多贵的礼物！他妈……他妈的她们甚至都跟我打炮了、却连个肯为我下厨做饭的都没有！因为她们没人会！那肯定啊，她们都跟我睡了怎么还能肯学做饭呢？”
“她们是励志要当小妾的，肯定不接受小老百姓一样的生活呀。被睡了还要自己下厨做饭，那不白睡了？！她们肯定是要去豪华餐厅吃的——当然花的还是我的钱！”
“他妈的为什么我的人生就是这副逼样？为什么我注定了就不可能有真爱、为什么我注定了不可能有自己的人生？！就因为我他妈是个富二代、就因为这个社会就是要我这么活！”
“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唯一能自由自在去干的，就是杀、人！我他妈做梦都在杀人你知道不？如果不杀人……我他妈都不知道我该怎么活！”
“……”
就仿佛决堤一般，钱羽辉恼怒着东拉西扯了好大一堆，时月、周穹心都怔怔地望着他，铲哥、腿姐他们倒是见怪不怪地撇过一旁、做起自己的事了。
钱羽辉快步走到观众席里一张椅子旁，那里倚放着时月的苗刀，钱羽辉“嗖”地一把将刀抽出来，感受着手掌中沉甸甸的分量。
“……时月，你这刀黑市淘来的？开了锋的刀只有黑市会卖，你那边有认识的姊妹兄弟？你身手那么好，你肯定来头不小吧，亏我都调查不出来。明明怎么看你都只是个普通的女高中生。”
“……”
时月想说他所谓的那种“姊妹兄弟”虽然确实有，但只是机缘巧合下的偶遇，她并没有什么神秘莫测的背景，只是她爸爸年轻时候好事、她从小被带着稍微练了一点点而已。
当然对钱羽辉这种人敞开心扉无异于自杀，所以时月没有理他。
钱羽辉一手持刀鞘、一手握着刀，一步步走到周穹心面前，周穹心看得直心里发毛，甚至比钱羽辉拿枪指他的时候还让他心惊胆战。不过嘴上他仍不饶：“你、你要怎么样？我女朋友你拐走了，你车我划烂了，我俩两清了！你凭什么弄我？”
“……两清了个鬼。”
他蹲到周穹心面前，拿刀背拍拍对方的面部，居高临下仰视着对方愤怒中强压着惊恐的神色，道：“你女朋友被我抢了……就为了这么点屁事你就划了我的车？你知道把划痕修好花了我多少钱吗？”
“你是不是觉得……哼……你是不是觉得你这条命比我车皮重要，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