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半个时辰之后就已经一群人开始离开辉山了。

  今天的天气本来还算是可以，虽然到处都还堆积着雪，但天上并没有下雪，他们这一行人倒也没有带什么辎重，所以还可以用一个比较快的速度前进，当然雪天容易脚滑，却也没有那么快。

  红鸾和秋菊看两人一脸慌张的模样，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不敢过多的问，只是按照两人的吩咐前进。

  张沫和楚铭坐在一辆马车里面：“楚公子，我说一下接下来做得事情，你不要犹豫，直接把所有的钱都砸到粮食里面去，我来运营这个事情，让粮价不会太上涨，到时候女帝一旦开战——尽管女帝应该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但是下面的人未必会这么觉得。会有人借机开始扭曲朝廷的政策，强行对百姓进行征粮。”

  这是可以预见的事情，女帝可能已经在过去的时间中攒够了足够应对战争的粮食，但是对于不同地方的豪族来讲，他们内心中会有恐慌，于是向百姓征粮就成为必然的事情——即便是朝廷可能没有下达这个政策。

  到那个时候，楚铭可能也是被征集的一部分，当然，如果他愿意出点血，和某些官员勾结，或许也能够成为剥削百姓的那一份子。总的来讲，他仍然是没有自主权利的那部分人。只能选择一边进行站队。

  “这样的情况下，你打算怎么做？”

 “我们不能在一定的情况下，给百姓提供一些粮食吗？”

  楚铭这个说法倒是不让张沫感到意外：“你的想法我大概了解，虽然知道你可能会这么说，但是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很惊讶，楚公子，有些时候想要当好人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不是说你想要奉献一点爱心就是好事。”

  “张姑娘，你的意思是？”

 “首先，你如果做类似于施粥的事情——你就会成为河德当地宗族的眼中钉，你要知道只有当地真正的豪族才有资格做这种事情，你来做，就有收买人心的嫌疑。你就很容易被别人处理掉，这是一个方面的事情。目前你的地位应该还不足以称为当地的豪族。至少当地的官员并不是你的人，楚公子，他们只是和你有一定的合作，却并不听从你的话语，所以这种事情，你做不得，至少没办法光明正大， 大规模的做。”

  楚铭一听，觉得好像有些道理，然而张沫的话却并没有说完。

  “另外一个问题是，一日为善，需得日日为善，若是你今日施粥，明日施粥，日日施粥，有一日不施粥，你以为百姓会念你的好吗？”

  “这……”

   张沫轻笑：“心怀感激之人是少数，你若是没有强大的力量来保证你的安全，到那个时候，斗米恩，升米仇，你只是被打砸抢走了粮食都算是你运气好。你觉得你的财力能够支撑到几时？”

  楚铭摇头，他不能给张沫答案。

  “我兄长曾言，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为善未必叫人知，你我若要为百姓做点什么，在战争到来之际，竭尽所能维持粮价的平衡，才是最大的善举，也是保护我们自己最好的方式，这个需要通过商业的手段来进行。尽管同样有风险，不过却也还算是可控。不会突然之间出现大问题。”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楚铭只能感慨不愧是张左丞，只有张左丞那样的存在才能够说出这样的话。

  “如今女帝和兄长的治理初见成效，如此冬日，却也不见盗匪在路上，可谓至安清明，但楚公子，后续的日子就未必了。常言道，天下兴亡，百姓皆苦。到时候，流寇，盗贼，全都会出现。”张沫盯着楚铭，“你做好准备了吗？”

  “准备……”

  “譬如说你的家丁们，是否做好了运送货物的过程中被人劫持的准备？你那里是否又有一些不太能够见人的但是很有威力的武器，譬如说弩箭和甲胄。”

  这话说出来其实有些大逆不道了，一般弩箭都姑且不论，家里藏甲胄在这个时代是正儿八经要杀头的。

  但这个时候，张沫已经开始劝说楚铭准备这些东西了：“这些东西可以不用，但是不能没有，楚公子，谁也不能保证，女帝这一战到底能不能打赢。”

  虽然张沫觉得胜算很高，但战争这种事情，结果如何，谁也说不清楚，可能只是一个将领的错误判断，就会导致整个战局的失败，她即便是作为穿越者，当年也不敢说保证必胜，除非科技断层式的领先。

  但这并不现实。

  毕竟她没有把那么先进的技术给到大康。倒也不是说她藏私，事情总归是要一步步来，过去的内政都没能处理好，你搞科技？

  说句难听点的，她张沫的内奸都能够探听到大安皇帝推了自己女儿的事情。别的国家的内奸呢？

  譬如说眼下的楚公子也是大幸那边在大康这里派得人，尽管这位楚公子对大幸好像也不那么忠诚——你内政没有搞明白，你搞高科技？总不能每一块铁你都自己来敲？对于自己国家掌控程度不够的结果就是，今天你出图纸技术，明天别人就抄走了。

  所以她改得最多的是军制。

  关于制度上的东西，别的国家哪怕是知道你在改，也很难模仿，毕竟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国情，譬如说如今大康的军制，大幸就没办法抄，因为大幸是世家成国，就像是汉朝时候那样子——东汉末年分三国到底啥样大家心里都有数，都是各方诸侯带着自己的兵团做事儿。

  大幸倒也没有到那种程度，朝堂对国家的掌控力还算是很强，不过弊端也很明显，没有哪个世家可能所我把自己的军团给国家掌控然后让你改制度。

  更何况，大康新的军制到底强不强，还有待战争的验证，打都没打过，你说你的制度比较厉害？凭什么？

  所以说很多探子知道了情报送上去也无可奈何。

  张沫关于军用武器的改革在那些不太起眼的方面，譬如说投石车的射程改进之类的，不太显眼，但是会起到不可思议的作用。

  这种事情事实上每个国家都在做，能不能做出成果则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还有就是类似于工兵铲之类的实用工具的发明，她弄了各种各样的小道具出来方便战争使用，却没有真正的把火药弄出来。

  虽然火药这玩意儿根据配比的不同威力是有巨大差距的。只要把配比掌握好，泄密的几率不大——但是过去的大康实在是很难从这方面着手。张沫真正实现政通人和是在正元八年左右的时间，以河西之战为契机真正在朝堂上说一不二。然后用了几年才真正保证自己的声音能够传达到每个人的耳中，让她的政令能够真正的被落实。

  当时她就在犹豫要不要弄先进的火器，却又担忧火器的发明让这个世界进入更加残酷的时代，比如今冷兵器战争更加残忍的时代，所以她尝试着再做一些改革，

  然后她就寄了。

  所以，尽管她觉得大康能赢，但是赢得几率，还真就最多只有六七成左右，战争是一件很容易翻车的事情，你永远也不知道自己的兵团怎么就输了，又或者干脆就是一场天灾，譬如说你的辎重到了某个地方突然下大雨然后山体滑坡，全寄了——这种事情是有可能发生的。

谁也不能真正说一定能够获得战争的胜利。

张沫必须要在这个时候考虑如果女帝这一场充满信心的战争失败了，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作为一伙商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怎么做才能够在战争中攥取最大的利益。

弓弩和甲胄，是保证自己利益的极为重要的东西。

“这些东西我们怎么可能有？”

“那回去之后，立刻把院子腾出来，一方面收购粮食，一方面，我们自己炼制。我来指导你的人。”

张沫立刻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到时候，哪怕是官府要处理你，以此最多来个几十人，你若是让府内二三十个家丁都装备上弓弩和甲胄，我们至少可以直接杀出城区落草为寇。不会说官府来个几十号人直接就把我们所有人给抓了。”

你是知道我手底下这些人都经受过军事训练吗？

楚铭心想不应该啊——上次都已经和张姑娘开诚布公的讲过了，她应该很清楚自己手底下这些人都只是自己的家丁罢了，不应该以军士的角度来考量啊……

“当然，有装备不够，我可以帮你训练他们一下，当初兄长教过我一些东西，到时候勉强能用就行了，河德这边常年没有战争，衙役或者民间力量不会太强。”

事实上，张沫多少是有点危言耸听的意思。

毕竟，要是距离京畿之地如此近的河德都乱了，那朝廷的军团早就驻扎到这里来了——毕竟这里可入京要地，驻扎个十万禁军都是很有可能的。

她只是，小小的让楚铭拥有一点反抗力量。算是埋下一个造反的种子。

毕竟，早晚要造反的。

在今天见过了女帝之后，她很清楚这一点，如今的女帝是一个可怕的对手，她必须要对女帝刮目相看才可以，不能再把她当做是“土著”或者说“小女孩”了。

  虽然有点对不住楚铭，但，他毕竟也是大幸奸细。到时候早晚要被朝廷查到的有点反抗力量总好过一点力量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