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德,楚铭的一个空闲的铺子里。

“我以前是把这里当做是货仓,现在却可以拿来做你想做的东西。”

一月二日,张沫和楚铭就回到了河德,然后在一月三日和四日之间,收购了大量的东西,正好是过年的时候,作为开年的第一笔单子——张沫和很多商人谈得很顺利,她的借口是打算把东西买向蛮夷之地。

她还给那些商人说了一堆好处,一副想要拉着别人一起搞这个生意的模样。但是这些商人可都不愚蠢,和蛮夷做生意的优缺点都很明显,他们不会轻易不被说动,除非张沫真的赚钱了。

甚至还有些商人说“张老板若是血本无归,我倒不是不可以接济张老板一下。”

说话的时候还用有些下流的眼神在张沫身上扫视。对于这种人,张沫一向不放在眼里,自己这幅身体很好看,她非常清楚这一点,因此她不会因为别人有下流的想法就怎么样怎么样了。重点在于,如何保护好自己。

稚子持金过闹市。有好看的容貌走在街道上和拿着金子过闹市是一个道理,女人和稚子同样都是老幼妇孺当中的一部分。

本质上是一样的。

所以保护自己才是关键,谴责他人毫无意义。坏人又不会因为你的谴责就不做坏事了,君子本来也不会做那种事情。

就譬如说楚铭。

他盯上自己好久了,但时时刻刻都在注意他自己的言行,收敛自己的目光。这就是君子所为。

正所谓发乎情止乎礼——

张沫从发散的思维中回转:“我打算在这里做两个高炉,以此来制作弓弩和甲胄,这个过程不太容易。公子你得在这里陪我,我问了问青梅相关的事情,她做得相当好,粮食那边的事情都可以交给青梅。”

打造各种各样的东西是重体力活。张沫不可能一个人在这里和楚铭的家丁们在那儿干活——不是说不信任这些家丁,都是血气方刚的男人,万一对自己做点什么……她不是说觉得自己的身体有多么金贵,但如果发生了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那多尴尬?

何况,自己如今的形象也不太适合亲自上手打造事物。

“我有一套流水线作业的方式。具体是这样子……”

楚铭心中对张左丞的敬畏又上了一层,毕竟张沫说这些也都是兄长教导。让楚铭不由得感慨:“张左丞简直高山仰止,令人难以理解他的高度。我恐一生都难以追逐张左丞的脚步。”

你丫的也不适合当丞相,老老实实当个武官或者商人得了。

“关于甲胄的铸造,我会先教导你,然后再由公子你教导给你的家丁们,我从旁观看。”张沫很认真的说,“这是很有必要的技能。楚公子你得懂些门道,作为掌权者,就能够洞悉很多问题。”

当然,本来张沫对这个也不太懂,不过她当初也狠狠的学习了一波,所以才能够在正元二年,进行军队检阅的时候,直接发现那些甲胄都是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上了战场要出大问题的,才花了两年多的时间重铸甲胄,才有了河西之战的胜利。

所以,掌权者掌握一些相关的技能,倒不是为了真要做什么,而是为了能够发现问题,免得被人欺骗,被人欺上瞒下。

当然,如果有绝对忠诚于你的下属,你派人去查也可以,不过这往往就是问题所在。

“我让秋菊每天送来一份大康日报。红鸾负责运输,我们得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楚公子。世界之变要来了。”

正如张沫所说的那样。

正元十一年一月六日,最新一期的大康日报上,写了这样一个标题。

《大安皇帝失德,陛下震怒,欲正天下不正之风》。

上面深入浅出的描绘了文会上的内容,并且表示最后大安公主描绘卖炭翁凄苦生活的诗词涉嫌诋毁女帝,女帝震怒,扣长公主,欲发国书质问大安皇帝。结果却从被扣押的大安长公主那里听说了那样诋毁大康的诗词是大安皇帝的示意,甚至还审查出来别的事情……

那大安作为文坛圣地,其皇帝竟有乱天伦之嫌!

此消息一出,天下震动!

对于文坛诸生而言,这是绝对不能够容忍的消息,而如今世界上,最具有权威性的报纸,就是大康日报。

别的国家倒也不是没有搞类似于报纸之类的东西。但是他们反应慢了很多,大康日报都出了半年了别的国家才终于搞出来自己的报纸,权威性自然不及大康日报。更何况,大康境内真正被承认的报纸只有大康日报一家。

其他的报纸都是非法的,但这种情况譬如说在大幸,就不存在,大幸存在多家日报,相互诋毁的情况时有发生。

况且,过去大康日报发布的内容,也颇为真实。所以放眼天下,的确是很有权威的报纸。

因此这一个内容才会如此炸裂。

激起世界范围内的激烈讨论。

“那大安皇帝简直不是人啊!我听说那长公主,其容貌甚至不逊色于女帝陛下!我怎么不是大安皇帝?”

“你这厮!要是给你当了皇帝,天下女子的末日就到了!”

“嘿嘿~”

类似于这样的讨论到处都在发生,对于百姓而言,他们就最多是幻想幻想,讨论讨论。影响不大,这个事情影响最大的是文人阶层。

或许是自发的,或许是在某些人示意下——

大康翰林院院首,在一月八日的朝会上,在女帝面前跪下:“臣请陛下发国书质问大安皇帝,其之行有乱天下之嫌,百姓之过,在乎一家,帝王之过,在乎一国乃至世界。若人人效仿,则纲常有失,人伦则乱!此为祸乱之源!”

女帝脸上恰当的露出一抹惊恐和忧虑:“爱卿说得在理,可我大康如今与大安乃是友邦,朕若是发国书申饬,恐于国不利。”

“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得不为!”这位翰林院院首重重叩头,“陛下恕臣僭越——陛下岂愿与禽兽同谋,互为友邦?”

女帝脸色一变:“范世邦!你好大的胆子!”

女帝直呼其名,她的怒火顿时让群臣惊恐不已,谁也没曾想到一个翰林院院首敢这样质问女帝,是嫌自己脑袋太硬了吗?

“陛下息怒!”

这时候,突然站出来制止女帝的,竟然是左丞唐文。

一些人顿时就明白了什么,表情再一次发生变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正在表演的几个人:“范大人也是一片苦心!虽无礼,却也有理。我大康如今蒸蒸日上,那大安却已见乱象。国君乱纲常,此乃亡国之相!臣以为,既我大康大安为友邦,当正大安不正之风。大安长公主乃受害者,为其讨回公道,重正大安风气,乃我大康之责,臣请陛下兴正义之师!正大安之风!”

“陛下!万万不可!”

朝堂上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这一日朝堂上并没有得出要不要开战的结果,当然,女帝已经写了国书发往大安,这个事情是定下来的,算是大康的表态。

至于说要不要开战,女帝肯定是没想着今天就把开战的事情定下来,她在试探朝堂的态度,看朝堂诸公的反应。

但这个反应让她不太满意。

文管集团姑且不论,武将集团让她感觉很糟心。

按理说武将集团应该是很兴奋的,毕竟建功立业的机会并不多,可是今日朝堂上,武将集团看起来都是有些畏首畏尾,似乎对于战胜大安的信心不强,虽然没有反对,却也不见得多么热烈。

女帝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毕竟,河西之战能赢,是因为当时张墨在指挥大军,是她和张沫亲赴战场,出生入死才艰难赢下的战争。很多人觉得张墨已死,大康并没有能够和张墨媲美的帅才,与之相对的,大安那边有好些名将——所以他们觉得胜算不大。

尽管军制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革,女帝确信自己的军团具备强大的战斗力,可是在真正得到验证之前,除开女帝本人,大部分将领应该都没有什么信心,他们需要胜利。

他们需要知道自己有多强。

很多人小看了女帝的战争意志。

和大安的战争,她是必须要打的,她有她自己的政治诉求。

在张墨死后,宗室有些人变得不太老实,最近甚至出现了一些让她禅位的声音,当然,都是私下里说得,至于女帝是怎么知道的,只能说是秘密。

她一个女帝,又无子嗣,有人想要让她禅位其实并不意外。好在她在大康拥有压制一切声音的力量。

她需要这样一个战争,来向所有人证明,她会让大康的领土不断扩大,她是最为正确的那个君王。

谁也比不上她,她的文成武功,都要超过大康过去所有的皇帝。

至于输?

她就从未想过输了的事情。

要说理由的话——军制是那个人改的啊!

这个世界上,最为崇拜那个人的,最为迷信那个人的,正是高举于朝堂上的女帝。

他曾经说可以赢,那就一定能赢。

即便他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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