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陌生，从未有过。
人鱼少女不得不承受着李问的触碰，神情从最初的茫然不解，变成了隐忍和轻颤，仿佛十分煎熬。
“怎么了？很疼吗？”李问察觉到对方的细微躲闪，关切地询问。
浅金色发丝下，半透明的鱼鳍微微摆动，苍白的肌肤隐隐透出一抹淡红，人鱼少女轻咬着唇瓣，一言不发，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原来冷血动物的表皮也会泛红。
“你怎么了？”
人鱼少女移开目光，闭口不语。
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如此。
李问稍作停顿，手上动作继续。
她很安静，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精致的面容掩藏在阴影中，将她勾勒得神秘莫测。
身躯在某一刻突然一颤，
向后避开了他的触碰。李问垂眸，发现那是她的腰际。
人鱼也会有怕痒的地方吗？
指间还残留着几缕海藻般的秀发，李问手心发痒地勾了勾，放开，“已经处理好了，你休息片刻吧。”
人鱼少女背对着他，面朝墙壁，不知在思索什么，两片清晰美丽的肩胛骨如同即将展翅的蝶翼。
从背影看，像是在发呆。
李问将医药箱收拾好，摘掉一次性手套，随手丢在了沙发上。
不知过了多久，通讯信号终于恢复了。
艾琳的电话再次打了进来，语气中带着一丝恼怒，“他们刚刚说弄错了，把你和另外一个人搞混了。”
“什么？”
救援队解释说是信息偏差，他们把另一个已经获救的男子误认成了李问，所以在艾琳反复确认下都没有核实身份信息，也没有加派人员去搜寻在S区失踪的李问。
搞混了？
李问感到不对劲。
严谨向来是诺亚生物实验室的准则，他们进行的都是稍有不慎就会付出生命代价的高危工作，真的会有人把这种显而易见的身份信息弄错吗？
“阿问，你还在S区吗？”
“是的，我在工作室。”
艾琳深吸一口气，“糟糕，S区被基地从外部封闭了，现在无法进入也无法出来……你的工作室安全吗？防御装置还好吗？”
李问压下心中的异样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第一道门损坏了，后面两道没锁，但是防御性能较差。”
艾琳也不敢给李问带来太大的心理负担，“你找东西把门堵住，尽量不要发出声响，在工作室里不要外出，等待救援。”
也只能如此了。
“S区什么时候可以恢复电力供应？”
房间里太昏暗了，夜晚有些寒冷。
艾琳迟疑了一下，“这个不好说，整个诺亚的能源系统都出现了一些故障……”
为了节省电量，李问和艾琳又简单聊了几句后准备结束通话，临挂断前他说，“我这里有一条受伤的人鱼。”
“人鱼？”对方提高了音量。
“嗯。”他看了一眼电量，说，“等见面了再跟你详谈，你先把这个实验体重伤的消息上报。”
李问主要是想试探一下，人鱼这个实验体在诺亚的地位是否重要。
如果重要的话，得知她受伤垂危，基地一定会想方设法增派人手来救治她，这样李问也会多一分早日获救的希望。
然而从那之后，信号就再次中断了。
在寂静的黑暗中，始终没有等到救援队的消息。
门外不时传来动静，某种生物从外面经过，拖拽着什么东西，或是踩在玻璃和金属上发出的清脆声响，还有坚硬的肢体落在地板上发出的非人类脚步声。
所有的声音，都将黑暗衬托得更加恐怖。
曾经熟悉的办公室突然变得危机四伏，李问始终不敢发出声响，他趴在桌子上，双手撑着额头，发丝垂落，遮住了脸庞，看起来十分压抑。
他很疲惫，却不敢入睡，强撑着保持清醒。
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逐渐模糊。
清澈低沉的嗓音突然响起，“你叫什么名字？”
黑暗中，只有人鱼少女的双眼散发出幽幽的微光。
李问松开手，抬起头，“李问，我叫李问，询问的‘问’。”
“阿问……”人鱼少女轻声重复，“原来这是你的名字。”
“你呢？你有编号吗？”他清醒了一些，松开手，朝鱼尾美人望去。
其实什么都看不清，李问是人类，夜视能力差，人鱼少女却能将他看得一清二楚。
“没有。”
“没有编号？”他眉毛扬起，似乎很惊讶。
还有一些……怜悯。
她轻轻应了一声。
S区怎么会有没有编号的实验体？
李问因为思考而陷入沉默，那边仍在等待他回答的人鱼少女始终没有得到回应，微微蹙眉，片刻后，撑着手臂缓慢地挪动。
李问听到了声音，“怎么了？”
对方一言不发，移动到了他身旁，伸出修长的手臂趴在他腿上，由下至上仰头看着他。
黑暗中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是自己一个人害怕吗？”李问放轻了声音。
人鱼少女没有说话，精致的面庞贴着手臂，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的沉默被李问当成了默认，于是他也没有拒绝，毕竟这条人鱼少女伤得很重。
一条没有编号的，经常受伤，并且每次见到时都是被人粗暴地用铁链穿过尾鳍锁住的美人鱼。
李问推测，被这样粗暴对待，她应该不是什么珍贵的实验体，因为据他所知高贵的物种都有专人照料，除非进行四级裂解实验之外生怕磕着碰着，李问实在想不通，如果是宝贵的实验体，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用铁索穿刺。
那种方式太过简陋，也太过残忍了。
难道，真的是巨型水缸里特级生物的食物？
借助微弱的光线，他看见浑身是伤的人鱼少女闭着眼，安静地歪头趴在他膝盖上，发丝因为长时间离开水源已经干了，柔软顺滑地搭在白皙的肩膀上。
分明是柔弱的女性身躯，手臂纤细白皙，却给人一种柔弱静美的感觉。
人鱼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
他忍不住伸手抚摸那绸缎般的长发，人鱼少女睫毛微微颤抖，听到他问，“需要把你放进水里吗？”
她没有睁开眼，摇了摇头。
透明耳廓外透明的鱼鳍露出发丝，边缘泛着幽深宁静的蓝色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