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疼。
看着都觉得,她很疼。
李问凝神,细致地给她涂抹药膏。
随后将撕裂的鱼尾合拢,找来干净的纱布一层一层将断尾缠绕在一起。他只能这样简单地处理,想要将人鱼的尾巴治好,只能等S区恢复正常工作。
栉水母少女焦急的游动,柔软的丝带不断击打着玻璃壁,想要阻止他的行为。
仿佛李问此刻在救治的并非美丽的人鱼,而是个十恶不赦的魔鬼。
李问极为头疼,三号一直很乖,可以说是他所有实验体中最温顺省心的,从没像今天这样躁动过。
“三号。”
他摘下手套走到玻璃旁,将自己的掌心贴上。
栉水母少女立即收缩伞盖来到他身旁,丝带隔着玻璃贴向他的掌心。
“今天发生了很危险的事情,外面现在仍然很危险,这位……她救了我,还救了我两次,现在她受伤了,我是不是应该帮助她?”
他像在教育自己不听话的孩子,声音仍旧温柔,神态却格外严肃,耐心地跟她讲道理。
栉水母少女收张着伞盖,无助地隔着玻璃摩挲他的掌心。
她似乎有些委屈,可无口无眼,甚至无法传递出自己的情绪,便变得更加焦虑了。
“听明白了吗?”李问又敲敲玻璃。
少女最后不动了,静止悬浮在李问面前。
半晌后,她收张着伞盖离开了,像在生闷气。
怎么会忽然不听话了呢?
李问无奈。
人鱼伤得太重,简单的处理能临时应付一下,却不能保证她能够活下来。
他在办公室的抽屉里找到备用腕表,打开后第一时间拨通了艾琳的电话。
本来不抱希望,没想到竟然通了。
接通的一瞬间,李问听到对方惊喜的声音,“阿问!是你吗!你没事对吗?”
李问问,“是我,你现在在哪里,还在六边形广场吗?”
“六边形广场?不,我们大概两小时之前就已经被救援队接走了。”
李问一愣,“救援队?”
“是的。”艾琳没有注意到李问声音中的古怪,劫后余生般地说,“救援队找到了我们,我还以为我要死了……你不知道S区的实验体有多可怕。”
李问打断她的哭诉,皱眉问,“你们在哪里等来的救援队?六边形广场吗?”
“对,广场下面有安全密道……刚开始联系不上你我都快吓死了,如果不是他们告诉我你很安全我都不敢……”
隐约间,李问脑海中一闪而逝了某个念头,快到他抓不住。
“你说……有人跟你说我很安全?”
“对,过来的救援队说的,他们说你很安全让我不用担心,阿问,你现在在哪里?”
李问思索着,脑海中一团乱。
“我在办公室,状况不太好,我这里还有伤员。”他又问,“现在外面的情况控制住了吗?”
“还没有,我们已经被移送出来了。”艾琳也察觉出了不对,“办公室?你难道还在S区?!”
滋——
电流声忽然干扰了通话音。
李问看着断了信号的腕表,背脊莫名有些发凉。
究竟是信号不好,还是有人故意掐断了他的信号?
回过头,人鱼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正睁着那双宝石般的眼睛,在背后无声地望着他。
没有电,所以没有开灯,光线很暗,那张清冷的面容被玻璃水墙照亮,像藏匿在暗处的精魅。
她略带审视地打量着陌生的房间,从柔软的沙发看到文件被扫落一地的办公桌,又看向已经浮动着栉水母少女的玻璃墙,铂银色的眼眸如同无机质的宝石,闪动着微弱的碎光。
那双眼转而看向自己的下半身。
撕裂的尾巴被人缠绕上层层叠叠纱布,看起来有些笨拙,像拖了一个白色的茧。
看人鱼歪头疑惑地看着那些绷带,李问有些不好意思。
裹得的确不好看。
但却莫名衬托的长发美人如同破茧而出的蝴蝶,随时都要羽化,扑簌着蝶翼飞离。
“你醒了?”
温和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打破了她的沉神。
李问在她面前蹲了下来,露出友好的神色,“还痛吗?”
传说中,人鱼的能量全部来自尾部,尾部受伤,便会变得很脆弱。
不过那只是传说而已,至于她……李问觉得她尾巴不受伤时,看起来也应该也会很脆弱。
人鱼抬眸凝视着他的眼睛,目光清澈,似乎要看透他的灵魂。
片刻后,恹恹的垂下眼睫,看起来情绪不高,她轻轻摆动尾巴,被李问制止,“别动了,给你涂了药,给它多一点愈合的时间。”
她似乎不喜欢被绑住。
不知道是虚弱,还是不开心,她精神很差。
李问拉过治疗箱,在她旁边的地板上坐下。
“把头发撩开。”
对方不解地抬眼,听到他解释,“你的针孔……先前看你很疼的样子,最好也涂点药。”
原来是这样,人鱼理解了他的意思,抬手顺从地将湿润的长发拨开,露出那段修长莹白的脖颈。
浅淡的青筋从莹润的皮肤下凸起,勾勒出清浅的轮廓,针孔遍布在细腻苍白的皮肤上,看起来充斥着凌虐感,又莫名增添了一丝诱惑性。
李问不是变态,他也没有特殊xp,耐心地用浸透了消毒水的棉棒擦拭过那些泛着可怜红痕的针眼,简单消毒之后,又开始涂抹药膏。
她还算配合,虽然一言不发,但模样很温顺。
她的耳朵比起人类的尖了很多,向外扩出半透明的晶莹翼状鳍,边缘一如鱼尾般泛着幽谧的蓝色,让人联想到西方神话中的精灵。
但人鱼本也属于幻想故事中的物种。
李问心无旁骛地涂抹,指腹的药膏已经融化了,贴在人鱼比人类皮肤温度略低的锁骨上,那里有许多发红的针眼,针头的口径不算小,看起来很粗暴,在她皮肤上留下了消退不去的伤痕。
李问轻轻吹了吹,像对待自己的实验体那样,“不疼吧?”
某一瞬间,人鱼露出了奇异的眼神,她抿紧唇,垂下纤密的眼睫,视线落在他的手指,眼神中满是懵懂和不解,看模样十分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