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寻常的午后,段旭依旧在书房读书。他为书房的隔音效果感到满意,这让他很快的进入状态。时间在他书页的翻动中,迅速流逝。段旭起身前往厨房准备晚饭,却看到了客厅里的惨状。书房的门,隔断的是两个世界。

段旭愣在原地,反复确认眼前世界的真实性。警察的动作很快,封锁了现场。

“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警察怀疑地询问。

“我下午在书房读书,快到晚上才出门。刚准备进入厨房就看到了客厅里的尸体。”

“在同一个屋子里,发生了命案,你也不知道?”

警察显然不相信他的说辞。

“我真的不知道,会不会是歹徒袭击,然后逃走了?”

“查过监控了,没有任何人进过你家。”

“……”

“凶器上有你的指纹。你怎么解释?”

“我确实用过那把水果刀,但是我没有杀人。”

“那你和孙伟平时产生过冲突吗?”

“我和他从未吵过架。”

“嗯……”

“他是那种情绪波动很小的人,想和他吵也做不到。”

从警察局释放后,邻居对段旭的态度,变得冷淡了很多,还会有因为这件事搬家的人。谁也不想住在潜在杀人凶手的隔壁。

“一共就只有三个人,死了两个,剩下的那个,不就是凶手吗?不知道为什么不把他抓起来。”在公园散步的时候,偶尔会传来这样的话语。

这起事件后,段旭的公司也难以运营下去,不得不降低生活质量,搬出公寓。

搬家后,他松了口气,这样就不用忍受他人的谩骂了。

他尝试找工作,但老板听到他的传闻后,也放弃了雇佣他的想法。

为了获取一份工作,他也试图伪装过自己的身份。在那段漂泊的时间里,他曾做过服装店的销售员、外卖员、搬运工……

可没有一份工作,能够让他长久得做下去。

这与他曾经锦衣玉食的生活天差地别,他偶尔会产生轻生的想法。

“为什么警察到现在还没有抓住真正的凶手?”他在天桥边,吹着冷风,自言自语。

“如果警察可以早点抓住凶手,就不用受这些苦了。”

他对警察产生一种难以言说的怨恨。

在漂泊的岁月里,他反复思考凶手的作案手法。他不是凶手,凶手又没有进门,那么就只剩下他的父亲和孙伟。但无论是谁都没有作案动机。如果段恒是凶手,那就是在杀死孙伟后,选择的自杀。段恒死前的一天,还在吃安眠药助眠。一个希望自己能够睡得更好的人,会选择突然自杀吗?这让他感到很不自然。

他回忆当时的场景,想起了地面上有一条裂隙。如果用指侧夹住水果刀,尖端朝上,放入裂隙中。那就可以不会留有指纹了。假如他的猜想是正确的。那么他的父亲就是无辜的。段恒没办法做到说服孙伟,让他自己躺在危险的水果刀上。因此,可以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孙伟。那么投毒的人,也会是他。他清醒的知道自己是无辜的。

他决心复仇,可是他的复仇对象已经死了。

段旭第一次尝试杀人是在雨夜的街头。他没有思考过,杀人以后的后果。当初杀死他父亲的凶手也没有受到社会的声讨,反而变成了受害者夺走了他应有的同情。孙伟夺走了他的财富,也杀死了他的人生。孙伟不畏惧死亡,这种视生命如粪土的态度,更让段旭感到恼火。连复仇的途径也没有。

借助光线不足的掩护,段旭出现在模糊的监控摄像头范围内,大胆地实施了行凶。他将刀子深深地捅进陌生人的胸腔,享受着掌握他人性命的快感。他内心所压抑的痛苦在刹那间释放。他认为这种感觉很不错,对方一定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夺走他的性命吧。段旭很能理解这种绝望,生命不断流逝,做什么也没有用的无力感,甚至连求救的力气也没有。已经过去了十年,没有任何人再去破解当初的冤案。段旭至今不知道为什么孙伟要选择陷害他,也不再去思考。众人都认为他是当初的凶手。他迎合了人们的期待,变成了他曾一度否定的自己。孙伟已经死了,他在段旭心中埋下了一颗恶魔的种子,这颗种子在社会的怀疑和恶意下,渐渐生根发芽,终于在此刻绽放。出于严谨和公正,在缺乏足够证据的情况下,警察局在十年前并没有给段旭定罪。然而,这份正义,也催化了段旭心中的邪恶。

某日清晨,段旭穿着雨衣,走在人烟稀少的街头,他注意到了不远处,着装雪白连衣裙的女孩。他按耐不住对犯罪的期待,渐渐露出藏在袖口的短刀,缓缓靠近眼前的猎物。他刻意表演出走路不稳的模样,撞向连衣裙女孩。短刀轻易刺入轻薄的布料,他回头欣赏猎物死前的表情后,无事发生一般朝着监控死角的方向离去。

她失去了力气,跪坐在马路旁,雨伞落在一旁,捂住胸口,连衣裙慢慢染上了血红。带着未实现的心愿,倒在路边,失去了生命。在死去的最后一刻,她所想是依旧是遗憾,而不是恨意。她对那位水彩画家的爱,远远胜过了对陌生凶手的憎恨。

段旭的内心被怨恨所支配着。对命运不公的不满,驱使着他病态的渴求,不断地犯下难以衡量的罪行。他不曾思考,在夺走生命的瞬间,会抹杀他们充满可能性的未来。对他来说,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一件痛苦的事,但他并不想结束自己的生命。他的人生总是随波逐流,想要的工作机会,想要实现的理想,总是一场空。他缺乏对人生的掌控力,但在夺走他人生命的瞬间,他体会到了支配的快感。像是小孩子泄愤,他对自己遭受的不公待遇感到愤恨,可他无法将内心的委屈找人诉说。没有人替他分担痛苦,他便主动地将痛苦施加给无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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