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沫的话听起来其实稍微有些阴阳怪气。

就像是因为楚铭去问了他家的长辈而感到不满一样。

不知道张沫说这话的本心,楚铭却连忙解释道:“张姑娘,我想要把这个生意交给你负责,可以吗?”

张沫愣了一下,这是她没有想到的事情,用狐疑的眼神在楚铭身上晃荡:“楚公子您是认真的?要知道粮食生意虽然利润并不算很高,可很多时候是关于一个大商人命脉的生意,是最后的底线,交给我这样一个外人,合适吗?”

“张姑娘哪里算是外人?你分明是自己人!”

谁和你是自己人……张沫没有把这个话说出来:“公子至今连我到底是谁都不知道,而我却也不知道公子的身家背景,如何能叫自己人?”

“此言差矣!”楚铭看起来已经好生思考过类似的事情:“不管是谁,都会有那么一个两个不想要被人知道的秘密,张姑娘你有伤心事,我自然不会强行让你告诉我。同样,我也有不能告诉他人的事情,这并不影响什么,也并不是我不信任你的理由。若是因为你隐瞒,我就不相信你,那么说明我这个人也就是这样了。”

他这话倒是说得很有魄力,是一个领导者应该有的风范。

“楚公子这话倒是说得漂亮……”张沫有些不忿的低语,随即她就像是想到了什么,“楚公子你该不会是手底下没有别的能够接受生意的人,所以打算把麻烦的事情丢到我头上吧!”

据张沫所知,楚铭手底下好像没有真正能够做生意的人,除开负责府内各种事物的丫鬟,就还有一些护院和家丁,当然看起来是很厉害,出门也可以前呼后拥的。可是好像这些人里面没有能够帮忙做生意的人。

这家伙该不会意识到自己会做生意,就想要把自己当做牛马来压榨吧?

“这!这怎么可能!”

楚铭顿时满头大汗:“我,我是能够相信张姑娘你的啊!虽然,虽然手底下确实暂时没有可以用的人……这点还希望张姑娘多帮帮忙。”

张沫的眼睛微眯:“楚公子倒是越来越有一个合格商人的本事了,明明是打算让我做麻烦的事情,竟然说得还像是为我好一样,真是不同凡响!”

“粮食生意的营收是会给张姑娘你分成的,咱们效仿当年张左丞和诸多大臣立下的关于盐铁生意的契约,根据所谓的股份进行分成如何?”

股份这个玩意儿,是张沫搞出来帮女帝圈钱的,盐铁生意收归国有,在张沫弄出新式的制盐法之后,大康盐产量大幅度上升,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了避免走私的情况,她搞了这样子的股份制——虽然不能完全规避民间走私的状况,却也算是帮朝堂诸公和女帝赚了一波钱。

所以在这玩意儿出来之后,女帝其实对抄家没有过去那么大的兴趣了。因为朝堂诸公就算是有钱也合理,查起来就比较麻烦。

而且,女帝自己也不差那几个。她现在抄家之类的主要是为了政治斗争,处理不听话的人而已。

和过去的目的有所不同。

“既然是如此,那我可以帮忙。”既然对方打算和自己分红,那就无所谓,反正也是帮自己赚钱,到时候要是觉得楚铭不行,自己手里有钱,另起炉灶也不是难事儿。

想到这里,她有些疑惑的看着楚铭:“不过,楚公子,据我所知,你别的生意都亏损,最近都才勉强算是平账——别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好忙的吧?这个明摆着能够赚钱的生意,你丢给我,你是有什么事情要处理吗?”

一听张沫这么说,楚铭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不愧是张姑娘,聪慧如此,我的确是有事情要做!”

“哦?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楚铭看起来就是等人问这个问题。他叉腰,然后从背后拿出来一个东西。

“不好啦!!!!”

这时候,张沫就看到有个名为秋菊的丫鬟从院子里跑了过来:“张姑娘不好了!公子!公子他!他不要命揭了皇榜了!!!”

秋菊气喘吁吁的冲进屋子,然后就尬住了。因为自家公子也在这里。

“……额……公子?”

楚铭没好气的把自己刚刚摸出来的皇榜放到了桌子上,用手敲着桌面:“秋菊!你来给本公子解释解释!什么叫做‘不好了!不要命揭了皇榜’?今天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公子让你一天不许吃饭!”

听到一天不许吃饭,秋菊顿时面露凄苦:“公子!万万不可啊!”

她抓住了楚铭的袖子 :“您哪怕是罚奴婢三天不能够吃饭……这皇榜不能随便揭啊!这是要负责的!到时候,若是女帝发现,公子毫无诗文之才,觉得公子是在欺骗女帝!这可是欺君之罪!要砍头的!”

她大有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这时候张沫的笑容早就凝固在脸上,她看着那好像是不太服气的楚铭,她回想起来之前秋菊告诉自己的那首诗——

虽然她当时是夸奖了那首诗来着,但那绝对不是可以拿给女帝看的诗。

“秋菊,莫要哭泣,就算是你再怎么闹,你家公子都已经把皇榜揭下来了。”张沫看着摆在桌上的那个很熟悉的玩意儿,她顿时感觉人有点麻。

楚铭立刻附和:“对啊!秋菊,你家公子我,已经揭了皇榜,若是这个时候说不去,那才是真的欺君!是真正的大不敬!无论如何,哪怕是女帝觉得公子我的诗文水平不行,那总不至于杀了我?不然她如何取信天下?谁又敢真的揭皇榜?谁又来迎战大安?”

他想得倒是还挺完全的……看样子倒也不是无脑揭榜。

正如楚铭所想的那样,现在大康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若是在文学的领域被大安给辱了。影响会很糟糕,至少对于女帝本人的政治局面会有一定动摇。

因此,哪怕女帝出个“一行征雁向南飞”,楚铭对个“两只烤鸭往北走”这种纯纯弱智对联,女帝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杀了楚铭。

所以,危险还真就不算是危险。只是后面女帝会不会觉得不给羞辱了,派人找麻烦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这也是张沫觉得“麻”而不是“绝望”的理由,楚铭要是真因为这种事情而获得罪,那女帝这些年皇帝算是白当了,自己也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等着就行了。

眼看他平地起高楼,眼看他天塌。

女帝要是这样子玩,大康早晚被女帝玩死。那现在张沫要做的就是默默发育,高筑墙,广积粮,等着天下大乱那天到来,直接大手一挥!再造新天。

她觉得麻主要是楚铭这人别的地方挺好,好像对他自己的文学素养没有什么自觉。

见秋菊被楚铭安慰过来,张沫于是问:“我听说公子曾经作诗,越:我又一把枪,枪枪要人命,若问我是谁?少爷叫楚铭。”

楚铭顿时脸红,他恶狠狠的看着自家丫鬟:“是不是你告诉张姑娘的!”

秋菊吓得连忙躲到张沫身后,楚铭于是和张沫对上了视线,有些窘迫的说:“张姑娘莫要见怪,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如今我已经饱读诗书,怎么又会再写出此等诗句?”

他说得也对。

“那不如,楚公子先露一手?”张沫四处看看,看到屋内有一盆花,“女帝虽为帝王,却也好繁花,曾与左丞相言,欲看遍天下繁花 以花为题作诗,想来是符合女帝喜好的。公子何不现作一首?”

作诗?

楚铭顿时变得兴致勃勃,他看向了屋内那盆花,此刻正是秋天,正是菊花盛开的时候,屋内摆放的也是这种花。

毕竟,听说张左丞很喜欢这种花,说是有“隐士之高雅”。大家也就都有在家里养菊花的时尚爱好。

“既然有菊花两三朵,那自然可以作诗。”

楚铭很是有自信,他凝视着那一盆菊花,认真思考一阵:“秋风入香闺,觅得淡雅香,意欲睹佳人,唯有一菊花。”

秋菊愣住了,她虽然不太懂自家公子写了什么,但是听起来好像有点厉害的样子。

然后她就看到了张沫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秋菊,去收拾东西吧!现在跑可能还来得及,若是女帝仁慈,不愿意诛九族,我们还有一条活路。”

“……啊?”

楚铭:“啊????!”

张沫无语的看着楚铭:“楚公子,你这个诗,以秋风的视角进入女孩子的闺房,嗅到了香味儿,以为是女孩子的体香所以寻觅佳人所在,却发现花香来自于菊花……怎么说呢?作为一首诗,平仄姑且不论,立意水平还……还行,但是,你是不是嫌女帝的刀不够锋利?这种诗都可以说在调戏女帝了,你懂不懂?你如果找死的话可以离我远一点,血不要溅到我的身上!”

楚铭讲道理的说,自己刚才那首诗就是在张沫房里的真实感受,这个房间真的很香,但——是菊花的香味吗?

如果张沫不在这个房间,恐怕是不会有这样的香味。

不能说出来。

说出来就真的要变成浪荡子调戏张姑娘了。

“我,我自然不会在朝堂上说出这样的诗,这不是刚好嘛……”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无论如何,我的诗歌,总归还是能看吧?”

之前张沫还觉得水平都是小问题——但你楚铭,应该不会真的调戏女帝吧?你一个富家公子应该心里有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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