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密的睫羽蝶翼般颤抖着，眼眸骤然失去了神采，她无法接受，这五个字太过残忍，像匕首抛开她的胸膛，血淋淋地攥住心脏。

短暂的沉寂过后，实验体的反应比赵宁预想中的还要强烈。

她很愤怒，甚至隐隐有些失控。

“不可能。”她自虐般地抓挠着自己的皮肤，在白皙细腻的皮肤上抓出一道道血痕，然而强大的自愈能力又让她下一秒恢复了白净无瑕的模样。

可她仍旧在自残，指缝里全是细碎的血肉，似乎在以疼痛抵御心底的恐慌，“不可能，阿问很……喜欢、我，他不会、不要、我的……”

原来，这些冷血生物真的会哭啊。

赵宁饶有兴致地看着，施虐欲悄然翻涌。

少女双眼通红，睫毛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她用力地抓挠自己，慢慢陷入癫狂。

赵宁在她情绪崩溃的边缘，慢条斯理地开口，“其实，你升级到S区，也是有可能的。”

海鹿像被按下暂停键，倏然停止了动作，通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赵宁。

“你可以晋升，我可以帮你想办法把你调过去。”

一字一顿，声如咒语，箍住了少女的理智。

那双本已经黯下去的眼睛再次燃起了期盼的微光，她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喜悦。

“真、的？”

可怜的实验体将全部希望压在赵宁身上。

“……”女性慢慢摸了摸牙，露出伪善的笑，“真的。”

纤弱漂亮的少女是那样单纯，她不堪一击，柔弱，没有一丝毒性，很快就激发了隐藏在心底的黑暗海啸。

还很好骗。

她并没有发觉什么异常，人类文明已经衍生出了数千年，而这只从小在实验舱里长大的海鹿见过的人实在太少了，宛如一张白纸，怎么能看出笼罩在头顶的危险？

她的饲主是李问，实验基地里许多女性的梦中情人，是那么温柔真诚。

也是基地里的怪咖。

他总是把这些生物当成有感情的生命对待，甚至几次三番被人看见与这些生物无防护措施接触。

也是这样的饲主，把海鹿养得对人毫无防备。

这样一个单纯的东西，又怎么能懂人类规则的黑暗呢？

她甚至像拉住救命稻草一样，用细嫩柔软的手指拉住了赵宁的银白色实验服。

“你、你、把我…送过去……可以？”

去他身边。

想去他身边。

想每天和他在一起。

少女泛红的双眼满是哀求。

赵宁盯着那只白嫩细腻的手，一双眼变得越来越黏腻。

深海生物的拟态人形，没有一丝瑕疵。

很美。

她故作为难地说，“可是升级是件很困难的事，我要付出很多努力，人类世界的法则你应该懂吧？我们需要利益交换，不然我辛辛苦苦帮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海鹿很开心，她并不在意女性语气中隐含的贪婪，问她，“你、想要、什么好、处？”

“我想要什么好处……你都可以给我吗？”

少女点头，“什么、都可以、的。”

只要能见到他，什么都可以。

她好想他。

想到感觉痛苦，想到无法进食。

“都可以啊……”

赵宁咀嚼着这几个字，姣好的面容下掩盖着贪婪的浓稠欲望。

治愈系生物的确稀少，但实验基地研究的是武器方向，更何况现在医学发达，这种实验体不是没有不可替代性，因此海鹿评级基本上不会有上升可能。

不过没关系，她只要让对方觉得自己有晋升的可能就行了。

“我会让你见到他的。”

.

这一次S区比李问第一次遇见四级警报时的灾难程度还要严重。

许多实验室外的金属防爆大门已经被破坏，留下漆黑狰狞的空洞，地上遍布着破碎的金属以及受到冲撞碎裂的玻璃，李问内心惊骇，放轻了脚步声，沿途路过了一间间被毁坏的实验室。

本该关押着实验体的培育舱空荡一片，被暴力拆毁坏。

里面的东西逃了出来——失控了。

S区里一座座森然的金属监牢失去作用，困在里面的实验体消失，他像进入了一个血腥的墓地。

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问屏息前行着，脚下踩到了不同于冰冷地面的东西，低头一看，闭了闭眼。

地上遍布着模糊的血肉和不知名零件，能看出那些是属于人类的白色的基地制服，被血水染红，权限卡、芯片以及腕戴式手机扔了一地。

这里发生了一场骇人听闻的灾难，仅仅看着都能想象到凶险程度。

深处响起微弱的声音，似乎还有什么活物在逃窜，肉体碾过玻璃碎片的声音细微扑簌，格外清晰。

李问意识到自己不该继续往前走了，顿住脚步，悄然将身体贴向着贴向墙壁，最大程度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地上投映出漂浮的水光与倒影，李问抬起头，看到拐角处高达十几米的巨型玻璃体后漂浮着许多身着银色制服的研究员。

她们的身体浸泡在暗蓝色的海水中，有些保留着全尸，有些残破不堪，有些内脏破出体外，长长的肠子像一条飘带环绕着尸体飘荡。

李问捂住嘴，压抑住自己翻涌的胃酸。

他小心翼翼地藏匿着身形，黑暗中有许多未知的危险在徘徊。

可没想到，手机再一次响起，李问一瞬间点了接听键，捂着腕表走到耳边，生怕有什么东西听到这尖锐的铃声。

艾琳的声音传来，隐隐带着颤抖，能想象出她正面临着某种恐惧，“你现在在哪？”

李问屏息，轻轻点了点收音筒。

听到了那两声指腹的轻触，艾琳声音更惶然，“你在S区？阿问，快离开这里！”

他又点了点听筒，表达疑问。

“死了很多人……S区的所有舱体破裂，实验体集体出逃！”

艾琳不用说，他也已经看见了。

因为有尸体。

残破的尸体。

被凌虐的尸体。

目露惊恐的尸体。

艾琳声音压抑，能想象到她已经快要哭出来，“阿问，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让你过来……我没想到事情会忽然变成这样，太可怕了。”

李问捂着嘴，用气音问，“你在哪里？别急，我现在没事。”

对方似乎在平复自己的呼吸，然后说，“我也暂时安全，手边有一队安全员，但我们这里死了几个人，血腥味似乎会吸引它们，所以准备转移阵地。我们在六边形广场这里，你千万不要过来，这里有许多失控的实验体。”

“六边形广场？”李问一愣，“那是哪里？”

“你没有进来过的地方，在S区里面，别过来，你如果能找到离开的机会就快点离开。”

“可是8号……”

“别管她了，她很强，她可以活下来，但你会死的！”

李问点头，刚想答应，忽然发现身前的地面上有一片巨大的阴影。后背一寸寸爬上凉意，他慢慢地仰头看去……

一个巨大狰狞地，拥有海蛛蟹般节肢腿的灰褐色生物正倒吊在他头顶，没有头，腰腹中间镶嵌的六只诡异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与李问对视的片刻，头胸部裂开缝隙，露出森然的獠牙和血腥的口腔，像一个极其血腥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