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封满是绝望的信。是的，寄信的人已经死了莉亚毫不怀疑，那是来自久远过去的文字，它充斥着信念与哀伤，与此同时又满是希望与狂热。莉亚花了很多时间研读，信件上有太多的字迹已经模糊了，他必须花更多的时间去解读。那是一位来自远方的学者，具体是哪里的学者上面没写。莉亚翻开信件时，里面全是灰尘，像是从一处阁楼，或者某个空气糟糕的地下室一样。她后来理解了那气味的来源，那使得她感到了无与伦比的悲伤与狂热。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在当下，莉亚还等待着一次报复，有人恨透了莉亚，这点毫无疑问。他们监视莉亚已经很久了，从那次演讲以后就在监视她。他们当然不会那么明目张胆，要知道无论他们怎么深挖，他们都不可能挖传那王室的堡垒，莉亚在那里是安全的，绝对安全的。不过出了那儿就不好说了，一次意外事故导致的伤残在隆德尔可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就算是一位富商，一个领主，甚至说一个国王。那一点也不可笑，真的！暴力横行的中世纪，莉亚太过于理解。虽然她所在那地儿肯定比中世纪棒，棒上很多很多，但权利总是伴随着阴谋与诡计的。莉亚知道，所以她迫切的期望远离它们，越远越好，她恨透了勾心斗角，恨透了欺诈。她一直只想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在那儿只会让她觉得束手束脚。

那时候莉亚刚刚完成一次实验，事实上那是一场无聊的实验，连希尔都那么觉得。她不过是把一些东西拼凑起来，然后写下过程。目的与意义都不大明确，就连希尔都看出来了。她问莉亚希望摆脱她所感到的困惑，而莉亚的回答只是让那困惑变得更加严重。她说。

“这是一场考验耐心的实验，一场极度考验耐心的实验。希尔知道吗，实验不一定总是代表着创造，有的时候也意味着毁灭。你知道吗，一次实验可以带来一些伟大的科技，就像我们所创造的扫帚，武器，等等一大堆。但与此同时我们也解开了一些谜团，这些谜团或深邃或简单，这当然取决于实验本身。好比说，一次社会实验让我们知道衣食无忧的老鼠最后会自我消亡。一次宗教实验让我们知道人并不乐于思考。实验分为很多种希尔，魔法的实验，非魔法的实验。”

“可这又是什么实验。”希尔还是没忍住打断莉亚。

“这就是一次考验耐心的实验，它看上去毫无意义，我知道，我想你也是这么觉得。它蠢爆了，一点价值都没有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我可...”

莉亚伸手打断了希尔的话。“希尔不需要为它辩解，因为它和你看上去的一样几乎没有价值。是的，它没有价值，它就是在浪费时间，你一点也没有错，不要怀疑你自己。几根棍棒与石头，这个时代什么都不具备，就算说人类诞生时，我们手中或许就握着棍棒与石头这么重要的东西，到了现在也已经不重要了。希尔，实话说我爱你。我想你也爱我，但这一次我希望你能出去，在外头看着。这个实验应该还要持续很久，很长一段时间它都完成不了。所以我期望你能在外头守护着我，守护着我与世界的联系。要知道，就连我也必须和世界联系着，就算是意图挑战疯狂极限的一次实验也必须保持联系。”

“莉亚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不理解，我真的不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是因为学院的事情，那戴尔大人大可以解决。那些讨厌的人总是欺软怕硬，给他们一些苦吃马上就会明白莉亚是惹不起的。而莉亚现在这么做，到底又有什么意义？”

“希尔，你错了，这和学院没有任何关系和老爹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我当然不怕那些学院的人，我已经战胜过他们很多次了，再战胜一次，两次，三次对我。不对，应该说我们，是的希尔，我们。对我们来说根本算不上挑战，这简直轻而易举，那些愚蠢守旧的老头子根本看不明白问题的本质，他们只顾着照顾自己那时常控制不住的屁股就已经绞尽脑汁了，让他们去赢一次未来那听上简直荒唐到家了。但希尔，我累了，真的，和他们斗我已经连想都不想去想了，还记得去年我们拼了命去研究个什么东西时的奔忙吗？我已经疲倦了，对于许多东西都疲倦了，当然这里不包括希尔，你还有大家。我还是爱大家，这点我问心无愧。我只是感到了我需要一些个人的时间，需要一个目标去完成而已。大家都有目标希尔，我想这点我不比多做解释吧。”

希尔点头。“但莉亚的目标不是一直都很明确吗？”

“这就是为什么我爱你希尔，你看问题总是能一针见血，一下子就弄明白问题的根本，这个本事我可没有，其他人都没有。就这个本事本身就值得喝一杯。”

“莉亚能不要这样说话了吗，真的很奇怪。”

“哈！你又发现了问题希尔！这就是问题，我很奇怪，我的行为奇怪，说话方式奇怪，态度也很奇怪。因为我本质上就是一个奇怪的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莉亚！”希尔被气得满脸通红，她感觉莉亚在侮辱她，那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那么生气。她不理解为什么莉亚要那么尖酸刻薄，也不理解到底是什么让莉亚感觉到那么卑微。她反驳。“莉亚我们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请你不要这么贬低自己，为什么你总是在纠结里是个奇怪的人，不属于这里的人。这根本没有道理。我不管你是不是变了，原来的莉亚去了哪里，还有这几年发生的这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事情。我想要你知道，我爱的人不是莉亚这个名字，不是这具身体，更不是这一幅令人沉迷的面孔。我爱的，是您啊，实实在在的您。我不管，不，不只是我，所有人，所有爱你与你爱的人，他们所爱的都不是‘莉亚’这个名字，他们爱的是莉亚这个具体的人，这个带着我们走出过阴霾踏向远方的人啊！”

莉亚当然明白，她一开始就明白。她甚至没有一刻打算过反驳，她的话从来都不是反驳。她兴奋极了，因为在那一刻她明白，希尔是真的变了。她很欣慰，很高兴，于是就把她搂在了怀里。“希尔，我爱的希尔，你说的一丁点也没错，我之后就再也不说这些了，改口说别的了。但现在这场耐心的实验我必须完成了她，就在刚刚我已经证明了耐性的重要性，就在你的那些话里面。我很感动，真的，毫不夸张。现在轮到我，证明耐性可以带来什么了。所以希尔，我想你先出去，在外头等着。好吗。”

莉亚的脸让希尔感觉的头晕，她的脸贴地很近，这让她感觉到了那温热的呼吸。希尔的心跳在加速，然后错拍。她看着她，那张貌美的脸让她喘不过气。然后她起身了，羞愧感让她夺门而出。然后她只觉得生气与困惑。她弄不明白莉亚到底想要干什么，于是她没有离开太远一直默默注视着莉亚。就像几年前第一次的实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