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她们聊了非常久。从海上吹来的风比何时都要燥热,汗水留下,接着被吹干,等到炽热弄得她们一身汗时,已经看得到白昼的晨曦。夜晚没有带来一丝困意,在无数惊喜与新奇故事中,薇尔没有一刻不为那些故事而感到惊叹,她看着莉亚一直看,直到故事讲完,仍然意犹未尽。

眼睛上的疲惫早已无处顿藏,可她还是没有停止幻想。有那么一刻她感觉她正置身于莉亚所说的那个世界,在摩天大楼之下,在深邃山谷之中。浩瀚星河原来是那么辽阔,世界原来从不局限于几个大陆。那一刻一种挫败感袭击了她,突如其来且毫无征兆,她为她的无知而感到羞耻,又为好奇而感到荣耀。

那异样的情绪使得她流露出不自觉的感伤。她闭上了眼,感受着桌面所传递的寒冷。莉亚发现了这些,她轻轻撩开挡住薇尔脸庞的黑发,然后将脑袋贴在了她早就贴在桌子上的一侧。她闭上了眼睛,身体的温度在额头传递。她呢喃着,过去的旋律在安抚心情,一首歌,一首很安静的歌。

她们睡着了。

薇尔能够理解莉亚所面临的痛苦,那是一种永恒且永不消散的孤独。它存在于每个人心中,扎根于每一片土地,无论是谁都无法脱离,就连她自己也不行。那种情绪无法被剖析,也无法被安抚,只能等待时间去治愈。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陪伴。她看着莉亚头低得越来越低,手上的纸越来越皱。她感觉心疼,于是她站起身子,将额头贴在莉亚的额头。她轻轻唱着歌,然后抚摸莉亚的额头,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维尔纳一样只是看着,他拿起茶杯自顾自地陷入了沉思。那一刻她们都陷入了烦恼,虽然他们终将过去,可在那首歌的时间里,每一个人都拥有勇气面对脆弱。

终于等到歌唱完了,莉亚已经红了眼眶。她看向薇尔,回想起了那个夜晚。她感到懊恼,又有些害羞。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脆弱,更不知道原来怀念是那么可怕。她松开了信,轻轻吻在了薇尔的脸颊,她说。“谢谢你,薇尔,我已经没事了。大胆的去吧,如果你觉得是个机会的话,我会一定会站在背后支持你们的。”

“你不打算加入吗?”维尔纳用茶杯挡住了脸,他以为这样能够藏起自己的惊讶,可那根本躲不过莉亚的耳朵。

她摆正姿态,酸涩的眼窝让她感觉不太舒服。她说。“嗯,恕我拒绝,我无法加入魔法协会也不会愿意加入魔法协会,无论是它们对我所做的诋毁还是伤害我都无法原谅,无论是谁,无论怎么样,他们对于我而言都太过遥远和陈腐,就像是我所向往的世界可能也与魔法背道而驰。在这样的理念下我无法认可我的行为,你们也知道的,做一件事情认可是最重要的,它比起安全感,舒适度,成功性都要重要。”

“这样看来你是心意已决。”维尔纳继续。

“是啊,心意已决。但我依旧会在背后支持着你们,我相信你们可以做到你们所期待的事情,即使说这可能要用上很久的时间,但这一定会成功,因为我们已经创造了很多个奇迹了。这事情连奇迹都说不上,你想想吧维尔纳,在那些失眠到无法入睡的夜里,我们有过一刻想过放弃吗?”

薇尔又一次看透了莉亚的心思,她总是能看透。在那些义正言辞背后藏着的依旧是一颗挣扎的心,她从未真正融入过这个世界,就像她从未真正理解魔法。在那些流言蜚语后面是无奈与挣扎,及时说莉亚很少向人透露那些伤害,她一样承受着。只是她习惯把那些幅面情绪藏起来,等到独自一人慢慢消化。

然而薇尔没有选择劝说,她爱着莉亚,这种爱情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建立。她渴望保护她,不愿意让她受到伤害。她想起来了往昔许下的诺言,她想起来了当初那些充斥勇气的誓言。她知道莉亚并不坚强,甚至比看上去的要脆弱许多。她只是必须要这么做,因为世界对她并不友好。它总是想要吞噬她,想要伤害她。即使说许多人都在试图保护她,但那些不够,恶意总是角落滋生,它们总在试图吞噬着什么。

她抱着莉亚,身体的温度与若有似无的紫罗兰香混在一起,那气味让薇尔沉醉其中,她说。“莉亚,无论那些夜晚如何,此时此刻正值白天,你不必为自己的决定找不,更不需要为任何事情道歉或遗憾。无论接下来怎么样发生什么我们终将会陪着你,即使说我们将会走上不一样的道路那又何妨。”

她言语中的温柔蕴含着纯天然的激励。莉亚在那时恍然意识到自己的愚笨,那些担忧与挣扎都是多余。在薇尔莉特与维尔纳面前,几乎所有的担忧都可以被分担。他们向来如此,从未改变,她需要做到的从来都是成为她该成为的人。于是她重新振作,在那封决定命运的信封前写下了一份表示遗憾的回信。那封信简短且直白,没有过多赘述,也没有赋予理由。那无疑是一种不体面的表达方式,但却是独属于莉亚的表达。它没有除了回答问题以外的意义,甚至官方到有些无趣。可莉亚清楚,只有这样才可以让对方看出她的决绝。

信在两天之后的一个下午被寄出,伴随着一直蓝鹄的起飞告终。而同样是在那一天,莉亚收到了一封信,作为回信来得过于趁早,作为催促又显得有些缓慢。信封上没有名字,甚至没有收件人,只是恰巧被交到了莉亚手中。那封信已经很旧了,上面全是痕迹。给她信件的邮差很是高大,看上去并不像是隆德尔人。好奇心战胜了疑虑,莉亚接下了信,它很显然被打开过,而且发生过很多次。原本的蜡封早就看不出了痕迹,无数叠加已经让它不见了影子。

这种信在隆德尔不算什么,许多来自外地的人都需要这样的慰藉。信使有时候需要跋涉千里,山脉,运河,野兽,风雪,他们要穿过许多困难险阻。这类信件往往很是昂贵,跨越国境的信使往往需要冒险者们陪伴。这是一笔相当大的开销,至少对于多数人而言都是如此。这类信件同样很可能丢失,即使最专业的信使也会在生命垂危时抛下信件。

莉亚清楚这些,这是个信息闭塞的世界,每一封信件都极其重要。每一条信息都极具意义,尤其是跨越国境的信更是如此。于是即便说她并不知道她将要面对什么,她依旧以怀抱尊重将那封信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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