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酥麻麻的感觉一口气从胸口窜到头皮上。
“不行!病人的心率又停止了!”陌生男人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传进耳朵里。“把东西拿来!提高电压!再试一次!”
“这应该是医生吧。”
“不行啊,医生,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了,病人他已经不行了啊!”是那位护士小姐的声音,虽然想要尽可能平静的说出什么,但宣判他人死亡对这个新上岗几个月的人来说还是残忍了些,悲伤的感情完全无法抑制。
“真是抱歉啊,让这位小姐提前感受到人类死亡带来的悲痛。”抱着这样的念头,那位小姐的抽泣声变得越来越小。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反而变得清晰起来。
“喂,快醒醒,你可不能再这种地方躺着,赶快给我回村了去啊!”什么东西便撞了撞你的胳膊,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是谁,眼皮却像是被强力胶黏住了,死活都睁不开,身体困于植物人的躯壳里。
“不是,你仔细瞧瞧她身上的衣服,村里人哪会穿这种衣服,她会不会就是——”陌生女人的声音在这里突然中断,是一声凄厉的惨叫打断了。
“戒备!还有把这个家伙带上!”那个男人一声令下,齐刷刷的脚步声就响了起来。
身体从湿冷的地面离开,感受到属于人类的温暖。
“妈,妈妈?!”这句话通过震动,立刻传达到耳朵里。
“姐姐?!”
“是怪物啊!快跑啊啊啊啊啊啊啊!!”各种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却无一例外的都抱有强烈的惊讶和恐惧。
“都给我冷静下来,别相信它们!都给我默念三条戒律!”男人再次出声,之前骚乱都渐渐平静下来。
“全速撤退!!!”
脚步又齐声响起,在不知多久的颠簸中,意识又再次模糊了。
再次睁开眼睛是熟悉的天花板,脑子还是一堆浆糊,身体就已经坐了起来,外面不断传来的叮铃咣铛和人的嬉闹声。
盯了好久,才从身后那蒙布的神像认出来,自己还是待在这所寺庙。
相比于之前,空荡荡的内里填充了大量新的东西。
石砖地板上是各种各样材质的纸张,有些硬生生用炭笔把白纸写成黑纸,还有各式各样的笔,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不要滑倒。
漫游在一个个巨大的书柜,它们散发着木制家具独有的厚重感和安定,它们立在一个个更加高耸的柱子间。
刚开始上面还只是一些稀松平常,什么《昆虫记》《钢铁是怎样练成的》《鲁迅作品合集》《简爱》《红楼梦》《假如我有三天光明》《唐诗三百首》等名著。
之后就是各国的网文,还有数个游戏碟片和动漫DVD。和一堆游戏,动漫封面就是一股子阴郁,压抑,血腥的风格。就感觉内容沉重到让人难以承担,小纸条标注了剧情概况和读后感?
小女孩在一座洋馆苏醒,解开重重迷题,逐渐发现魔女与洋馆的黑暗历史,躲避致命陷阱,会动的家具,血肉怪物,黑猫的指引,被一名手持巨镰,浑身烧伤的“魔女”追杀,然后就迎来了美好的结局。
然后,作者是天才。
小女孩和父母一起参加画展,突然发现人全都不见了,寻找父母的时候,还和画里的人交上了朋友,然后一起逃了出来,在画展上又遇见了彼此。
生活在中世纪古堡的小女孩,爸爸失踪了,城堡里到处都是活着的尸体。在找到爸爸,爸爸说要把女孩做成人偶,这样才能永远保存女孩的美丽。随后一把火烧掉了一切,女孩捡到一本医书,用书里的知识,开了一家诊所,和自己家的女仆一起生活了下去。
一直一直都待在房间的女孩,哦,还有男孩。
在做了很多次梦后,突然想出去走走,然后变成了鸟儿,飞的很高很高,很高很高。
三无蓝眼小女孩和缠满绷文盲男,一起逃出了大厦,之后在和女孩一样,美丽眼睛的月色的照耀下,幸福的逃亡。
发现日本恐怖游戏真的很喜欢让小女孩来做主角呢。
赞美神之爱!
某时刻,日本某处,发生了学生集体坠楼事件,疑似也与宗教团体密切相关。
故本台再次提醒民众,警惕宗教崇拜,杜绝封建迷信。
封面上是一个白发男孩和一个紫色的大机甲在久久对视。
怎么感觉白发男孩的头马上就要掉下来呢?
某个蓝头发的长得雌雄莫辨的人将手枪抵在太阳穴,大喊一声,偏铝酸钠!
是一头可爱的白色吉祥物,后面是一个粉粉嫩嫩的魔法少女。
没有爱就看不见。
我并不是什么都知道,我只是知道自己知道的事情而已。
喂,要我说多久你才会懂,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动物,从来就不是喂梦想而展翅的鹰,也不是为了感情而奔驰的马……更不是为了自由而咆哮的虎,而是,无论如何什么恶劣环境都能适应的老鼠啊!
试卷上的分数是唯一证明我存在的血书。
在恒水中学,自杀是唯一不需要排队的自由。
我拯救他们的方式,就是结束他们的痛苦,这个学校,才是真正的凶手。
青春的颜色,不该是血红的。
八月的晴天,天空是宝石一般的蓝。
能决定自己怎样回忆起一个人,其实是一件非常厉害的事。
每次观看,都能和你相见。不论我忘记你多少次,都能再一次将你记起。这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吗?
《在灭亡的世界中存活的三种方式》
而这些书的厚度与自己看到的都不一样,至少每一本都是原来厚度的三四倍。
“奇怪,我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呢,我应该都没读过才对啊?自己怎么会对这么些个”
这个对自己的疑问迅速就被手上多出的一张纸的内容代替,脚边还多出了一盏点燃的煤油灯,似乎是担心这里昏暗的场景,让自己无法看清上面的字迹。
这是从书柜上捡起的一张带着字迹的稿纸,上面的内容堪称混乱,各种不加吝啬的涂改,几乎都要看不出原文……
这是一个神明创世的故事。
神,或者说一个小女孩,诞生于一片无法知晓的虚无中,不知度过了多少个时光,还只是一瞬之间,这里是没有时间的概念啊,只有眼皮闭上后,才能感受到还活着的感觉。
完全是属于另一世界的记忆,那里的世界是如此美好,即使是那棵一动不动的白桦树干上无数只黑色眼睛,因风而轻轻飘摇的一片片发着光的叶子,也是如此让人心生神往,能让人盯上一整天。
于是祂不知看了多少次类似这样的定格画面,终于是决定在这一片虚空中开始创作新的世界。
首先是要出现一个身体,一个小女孩,衣服还没有想好,就先这样吧。
这个村庄是一切的开始,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白茫茫的芦苇丛,这里是村中人的诞生处,村庄的所在地。
打一个响指,一丛丛芦苇便齐根斩断,腾空飞起,如同谷堆一般,如群山般堆到了神明的身旁,祂要开始尝试编织些小巧的生灵,而尖锐的茎秆不可避免的刺破了祂柔嫩的指尖,神的血沾染到的地方生长出了属于动物的血肉。
于是神明便开始不断不断的编制着,神似神的模样的家伙,无数对彼此大相径庭的生灵,便在神的鲜血淋漓的手下诞生了。
可是这些活物却像人偶一般,或者说他们本就是人偶,即使生长出活物的血肉。
这点让神明大人沮丧不已,甚至垂下泪水,这不仅仅是怀揣着不甘的泪水,也是孤独的泪水。
祂在数不清的时光中度过的致命死量的孤独感。
一成不变的定格动画,即使存在微小的变动,也会看腻,然后是日复一日的为了填补空虚感的脑内思考,可这只能让自己更加清晰的认知到自己如山般的孤独。
于是天也降下黑色的雨水,不知下了多久,在眼睛和喉咙或许都流出了血液,又干涸了几次。
而之前一成不变的记忆也总是有了新的变化。
于是这雨水终是停止了,而这起始的天地间也因这连绵不断的天上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片巨大的湖泊出现在身旁,而那些单有躯壳的活物竟然用芦苇编就了巨大的船,在这片望不到头的蓝染的白布上,飘荡了多久呢?
神并不清楚,神只知道,在下一次大发脾气时,一定一定要避免伤害到这些小家伙才行。
故事就在这里结束了,或者说被迫结束了,因为下面的纸张被狠狠地撕掉了。
“下半截故事不知所踪,真希望能看到后续啊。”
“后续的话我也不知道呢,我也希望能看到后续呢。”那个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将庙宇的大门,无声地走了进来,用长长的指尖,打开一本厚厚的书,也在一旁看了起来。
“没想到你也会干看书这种事啊,涌。”
如同老朋友一样和他搭话,之前两次的性命相救,他如同怪异的金鱼般的身体已经不再会再让自己感到恐惧了,心里反而有种奇怪的悸动,心中不禁想要靠近他的身边。
他比之前长大了不少,从小小的少年变成了健壮的青年人,身上的伤疤却不降反增,右眼,左边嘴角对称般,出现贯穿伤疤,脸上还是留着那青涩的雀斑。
这对比,让一张原本秀气小巧的脸,变得凶狠可怖。所以如果有个外人,看到这号人物居然在捧着一本,看上去就晦涩难懂的书,饶有兴趣的看着,问出上面的问题也不例外吧。
“当然了,那次和那个小姑娘聊完天后,我才发现村子里居然还有那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可是我一个人又不知道该怎么办,难过的在这里哭鼻子。”他在说话的过程中,指尖不断翻动着手上的书,凑过去看看,才发现上面的每个字的头上,多出来一行拼音,原来是因为这样才比寻常的版本厚上一节吗?
“结果第二天这些东西就凭空出现在这里,然后我就照着上面的拼音一点点读了起来,幸好妈妈教我这个,我这么久了,竟然一点都没忘呢。”书本“砰”的一声合上,放回了书架上。
“我读完了,你怎么样呢?”他的视线落在自己手里的手稿,竖瞳似乎紧缩了一下。
“那你的伤怎么样。”
“哦,也全都好了,我现在身上的这些伤,是之后造成的,不过不是我自己故意搞得哦。”
他连忙朝我摆摆手。
“要是普通的伤痕,早就连个疤痕都没了,可是那些家伙造成的,就会留下这些疤痕,不过平常没什么事了,也就让我看起来很凶,容易吓着小孩子。”
“那,让我们出去吧,来到这里你一定又吃了很多苦,我们这边正好在准备举报庙会,来吃好喝好怎么样?”他顺滑的手中的稿子,放在了书柜上。
他一只握着提灯,另一只堪称轻柔地牵起手,小心翼翼避免被他尖锐的指尖刺伤,然后弯弯绕绕,带离了这由书柜构成的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