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突然提出了奇怪的要求。
“又要干什么事情啊?”自己软下声音询问着。
“嘻嘻,就是这个——”少女从自己宽大的衣袖里掏出一把细香,大步向香坛走去。
“我奶奶听说我要来这里,就赶紧给我手里塞了把这把香,让我来这赶紧祭拜一下。”
“看样子你身上也没啥火种,你要怎么点呢?”手臂自然交叉在胸前,胸口怎么有股些透不过气的感觉?
看着她站的笔直,高居手臂,手里的香却是倒转过来。
这足有半人高的,一人宽的石鼎香坛,摆在外面,倒也省了清扫的麻烦。但这怎么能够得着啊?
“让我来吧。”从她手上拿走香,按照原有的姿势,插进了厚实的白色香灰中,没一会儿就变了颜色,原来这里面还在暗燃啊?
作为警察的素养,认为这有极大的安全隐患!
将香递还给她,她恭恭敬敬的插好香。又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两个竹编小蒲团,拍了拍上面的香灰,少女将一个放在自己的膝盖下,另一个摆在了自己旁边,又拍了拍。
“我也来吗?”
有关这些东西,出于职业的原因,肯定是不能信的。如果换做个平常人,见到这个估计是一般能拜的就拜拜,反正也不亏。
可这次,心里仿佛多加了什么东西,膝盖就是跪不下去,连装也装不下去。只得趁她闭着眼睛,把腿盘起来。
少女虔诚的祈祷着,双手合十,贴在自己的额头和鼻尖,口里默默念着家属的称谓,希望各种美好的祝福都能够降临在自己的亲人身上。
“当然还有在我身边的人们,也都要平平安安。”
女孩说这句话时,偷摸瞟了自己一眼,又赶紧闭上。
“那我们走吧。”少女再次睁开眼睛,起身拍了拍翠绿的裙摆,她身上的气息似乎比刚刚多些什么,不知是否因点燃的香产生的热浪,她的脸变得异常的红。
“感谢您来陪我胡来,那么接下来就跟着我去吃饭吧,饿着肚子可没力气逛哦。”少女的手自然的牵上手,手上传来的粗粝的触感让人一惊。
推开厚重,打满金色铆钉的大门,跨过将到小腿的红色门槛,再顺手将大门合上,心里似乎有一块沉重的东西给放下了。
漫步在灰白色的石板铺就的地板,变成了有些泥泞的土路。
呼吸的空气中是早起时湿漉漉的露珠,远处稀稀拉拉有了几个房子。路两旁就是成熟的,一眼望不到头的金黄色麦浪。
有些小土包在其中隆起,有些上面还种的几棵树,来给干活的人们来休息休息。
小时候的我总在想,如果可能的话,真想在里面游泳,好好感受一下阳光的气息。
“不过更大的可能就是,是被硬硬的麦秆划拉一身伤吧。”
啊,自己为什么要在幻想中想这么现实的事情啊?!自己已经变成可怕的大人了吗?
“麦子这么多,你们打算怎么采呢,是开机器统一收吗?”扒拉着结籽的麦穗,每一个都是沉甸甸的,这收成肯定会很不错。
“你说的机器是指镰刀吗,镰刀怎么开啊,像女巫坐着笤帚一样坐着吗?”少女头不对嘴的回答着问题,脸上的笑容咧的大大的,而这才发现,这位少女的穿着,根本不是现代人的穿着。
她是上身一件灰短衫,长长的袖子被绑在肩膀上,好像叫什么攀膊。下身是绿色的长裙,质地粗糙都得跟砂纸一样,像是自己在村里的奶奶用织布机,一梭子一梭子织成的床单,就像是自己在荧幕里看到的,那些古装剧中普普通通的路人打扮。
“收麦子不都大家一起么?我们这边一般都会先帮老人家收完,然后再轮到自己,忙不过来的话,邻居就会来帮忙呢,你们那边不是这样吗?”少女紧紧的牵着手,另一只手上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边薅的一根树杈子,劈砍着路边的杂草。
她的眼光真的很好,这根树杈从无论是哪里看,都是绝对能打动少年的心的存在。
“我吗?”
上次接触农地是在什么时候?是在自己去往大城市工作前,收割自家的玉米地,父母虽然用尽各种方式,去劝告自己的父母把地租让给别人,或许是老一辈人对土地的执拗,始终都没能成功呢。而自己则从小学到大学都逃不过在玉米成熟后,去地里帮忙。早早见过各种各样的虫子从各种奇怪的地方钻出来。当然,最多是从玉米芯里。最难受的就是,抬头去看,发现那望不到头的高高的,足以淹没一个成年男人的玉米地。
“在我们那老一辈人的时候,有很多人都是在玉米地里遇害的啊。”
“你们那边那么危险啊,居然真的会有人把人给杀死吗?”少女的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
“难道你们这边就没有这样的死人吗?”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句话时,自己的心里居然有股愉悦的感觉,用力调动自己脸上的肌肉,才压下想要微笑的嘴角。
像是恶劣的大人,用自己见识到世界的残酷,去碾碎孩子的美好的梦,还要冠上见世面的,这就是现实的,客观的,正义之士之名。
就这,自己还是个警察呢。
“没有呢,大家都是安安稳稳的死在了爱的人的怀里,然后葬在自己世纪耕作的土地里,然后被自己活着的亲人们,在坟前烧纸,供奉捏着的各色面点,香火,然后化作泥土,变成这里黑土地的一部分。”
她说出这些话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自己却感到了一股无名的怨恨和愤怒,咬着牙阴阳怪气着。
“那你们会感到伤心吗?”
“我们希望能永恒的记得他。”她依旧这么想着,平静的说道,脸上没有一点气愤。
“这不是更重要吗?不是有句话说的好,人类有两种死亡,一种是肉体上的,一种是精神上的,所以只要不会忘记,他们便还在我们的身边,不是吗?”
抬起脑袋,朝着自己笑着说道。
跨过一道石板桥,下面是清澈见底的流水和细腻的河沙,卵石。会不会又几尾游鱼悠然游走?
就这么想着几位红色,金色的锦鲤就从下面游走。
之前听妈妈打电话来,听说村里新挖了几条水沟,过年时候带着小侄女去看看。也给步入老年,喜欢上钓鱼的老爹,前去探探路。结果就只见到了里面漂浮着各种的垃圾,远远就散发着恶臭的臭水沟,这种糟糕的环境,就连那只小杂鱼都活不下去吧。
“可能是因为我们有那位大人吧,大家有什么矛盾,他都会立刻赶来给大家调停,所以大家都没什么矛盾呢。只是最近那位大人似乎越来越忙了,但现在大家只要在口头搬出那位大人,大家还都能冷静下来好好谈谈呢。”
“他原来这么厉害吗?”
明明是完全长得不像是人的存在,却被这里的人类给敬仰着。人类这种生物天生就会排除异己,维护自身。他到底有什么魅力,明明是个外表看来,就令人可怕的异类,还能就这样被人敬仰?
带有水汽的微风从两人间吹过,柳树和布满苔藓的石板地出现在脚下。
“那当然了,不过那位大人所做的可不仅仅只有这些呢。”
本还想继续询问有关那个鲛人少年的一切,少女却停下了脚步。
“哎呀,看来我们到了呢,快进来吧。”
少女熟练的踩上那被踏得溜光,凹下去的门槛。
这个房子又老又新,石头为主体,木头为点缀,靠近水边,所以攀附在这座房子的植物种类不仅是多样,甚至可以称为繁荣。稀碎的小白花点缀在绿油油的小房子上,像是房子主动长出来了,作为自己的装饰,来迎接住进来的人们。
怀抱着未能询问完毕的疑问,抬脚踏进了这个房子。
“哎呀呀,你就是那个外来的孩子吧。”这应该是少女的母亲,红色的短衫,灰色裤子,卷到了膝盖上,手上还掂量着一条还在扭动的活鱼。
她先是拥抱了自己的女儿,又紧紧握住我的手。
“小姑娘穿的真精神啊,吃饭了没,没吃饭的话,家里刚做好,赶紧坐下好好吃一顿,再出去玩吧!”
“小,小姑娘?!”这一句话含有的信息就给脑袋淦蒙了,朦朦胧胧地被那位母亲按在小板凳上,手上塞上筷子和陶碗。
矮桌上摆满了各样的菜,好几道都是熟悉的样子,而且量非常多。桌子旁多出了一个更加年老的女人,从他们的话语中。这正是少女的奶奶。打量着桌子上饭菜的小男孩,是女人的儿子。
但餐桌上菜的量也绝对不会是他们平日里吃的量,这太多了。
腿上突然多出了些许重量,是小男孩扑到了自己身上,抱住了自己的大腿,嘴上满是饭渣,狼狈一片。
明明多看一眼就会感到不适,可是男孩脸上大大的笑容和圆溜溜的如青梅一样圆润的大眼睛,实在让人不忍去推开他。
“真是抱歉啊,这孩子见到您有点太开心了。”母亲一把把他捞到了身边,女儿立马给母亲递去用水沾湿的布,另一只手把菜和肉扒拉到自己和奶奶的碗里。
她低着脑袋轻轻擦去孩子脸上的脏东西,树冠漏下的点点光正好洒在她的脸上。
“你怎么不吃饭啊,是因为我把肉都挑干净了吗?”
低头干饭的少女,把从菜堆里翻出一片腊肉,直接放进了自己面前的饭碗里。
“不,不是的,只是有点感慨而已,只是突然好想一直呆在这里,感觉跟家里一模一样。”把腊肉放进了嘴里,冲破味蕾,一股脑直冲脑门。
“好咸啊!”急忙把有些发黄的馒头塞进嘴巴里,才稍稍缓解。
“哈哈哈哈哈哈。”
围坐在一起用餐的大家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下次少放点盐啊。”妈妈一肘子怼到刚扛着一捆柴火,拍拍手就要坐下来吃饭的男人的腰上,让他吃痛一下。
“诶,这可别冤枉我啊!我今天早早就去砍柴了,今天的饭菜是咱妈和孩子们做的,看着不错吧?!”
“真的啊?!”
“你可别看小姑娘小,她可是能撑起半边天呢。”奶奶慢悠悠的吭声。
妈妈眼睛闪着光看着家里的大姐。
“哎呀,第一次做,多体谅我一下吧?”
少女吐着舌头,露出俏皮的表情,申请着自己的原谅。
自己当然会去原谅她了。
“您如果想,呆多久当然没问题啊,家里刚好就有空出来的房间,如果想要自己一个住,村里人都很乐意帮您建造新房子的。”
“这还是算了吧,还是回去吧。”看着吃完的饭碗,摸着自己这一身警服。
“我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才对。”
“不是吗?还是说你想要继续沉迷在这虚假的世界,这甜蜜的温柔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