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挣扎了一下,浑身就酸痛难忍,像是被一万辆车碾过,艰难的想要把头稍稍抬起来,视线就一阵阵发黑,脑袋再次传来剧痛,记忆的残存只剩下了,没能拉住那孩子的手,脑袋冲向地面的痛处,意识便在一瞬间消失了。
熟悉的小女孩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没有怨恨,没有嘲讽,没有轻蔑,只有深深的歉意和淡淡的哀求。
“抱歉,这样对待你,可是只有这样,你才能理解我究竟是谁。不过我知道,这样对你而言,一定很过分吧,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但如果你想要活过来,千万不要沉沦于这里的美好。”
“您应该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还要去做吧?”
对吧?
“你说他会醒过来吗?”
是个小孩子的声音,你试探性的抬了抬手指,之前的身上的酸痛一扫而空,现在充斥身体的,是休息充分后的舒爽。
“看!她的手刚刚动了一下,她是不是要醒过来了啊?!”是个完全陌生的少女的声音。
“各位,你们小声点啊。”有点软糯的男孩子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压低声音慌张的说道,“如果咱们偷偷进来被发现,我们绝对会被那位狠狠的——”
“啊!”短促的叫声齐声发出,目前的漆黑被白光代替。
看样子是被发现了。
“你们这群小鬼是怎么溜进来的啊!?”是个陌生少年的中气十足的声音,听着却是有些熟悉,声音久久回荡在耳边,看来自己躺在了一个相当宽阔的地方。
短暂的沉默后,是那个软糯的男生的声音率先发声。
“对,对,对不起,我们马上——”
“马上都给我出去!”伴随这句话,脚步声接连在耳边响起,又渐渐消失。
本想闭眼睛继续装死,可听到一声响亮的关门声,下意识就睁开了眼睛。
一张少年稚嫩的,有些熟悉的脸就出现在跟前,最先吸引你的不是标致又眼熟的五官,金色的眼球,白色星星的瞳孔,俏皮可爱的雀斑,和这孩子是怎么迅速贴过来的疑惑。
而是这张小脸上略显突兀的数条伤疤。
左眼,右边嘴巴,左边脸颊,甚至是喉结处,都有贯穿状的伤疤,徒增了一股子野蛮凶狠的狠劲,眼角和脖颈处是刚割开的几条伤疤吗?一张一合,鲜红的血丝都见得到。
不,这更像是鱼的裂开的鳃,听说的确有鱼可以在陆地上生活。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心里第一时间蹦出就是这句带有安慰属性的话。但现在人生地不熟的,最好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我……没事的,这位客人,您身体好些了吗?”
似乎是认识到了自己这有些亲昵的动作,少年缓缓起身,卷曲的橙红色长到地板的头发不经意从脖颈划过,触感像是丝绸。
看来还是说出来了……
“我没事的,你到底是——”少年身上的异常浇灭了想要继续询问的欲望。
“我吗?您不必担心,请相信我,不过现在这个状态让您来相信我,的确是一件很过分的事,我只能保证,对您是绝对没有敌意的,不然也不会将您安置于此吧?”
裸着上半身的少年,圆润的脸,还显年幼的嗓音与上半身壮硕紧实,布满伤疤的肌肉,相当不符合。
看上去就能抓出一道道致命伤的利爪,手指和手指间还有透明的金黄色蹼,鱼鳍代替了耳朵,尖端还在微微颤抖,似乎是通过膜上的震动来听取声音。
接着是更加怪异的下半身,不是人类的双腿,而是又长又粗的金色鱼尾,末端是由人工变异出的,类似三尾金鱼的半透明的鱼尾。
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巨大的白化黄色蟒蛇,他胳膊上也是同色背鳍,闪闪发光的鳞片零零散散长在身体剩余各处。
而这怪异的一切,不可控的让你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恐慌。而他眨了眨用红色羽毛代替睫毛的竖瞳大眼睛,长有雀斑的脸上还带着些失落。
伴随着这些情绪,他如同眼镜蛇一样,灵巧地转过身子,将金色的鱼尾高高翘起,剩余的部分就和蛇一样,在地上蜿蜒爬行,没发出一点声音,更是给这个类人的家伙,凭增了无限的可怖。
游走至大门,他突然停了下来,再次转身,郑重地向你鞠了一躬,用郑重其事地口吻说道:“抱歉,是我的疏忽,见到您的喜悦之情,让我忘记了您似乎会对我的这副身躯感到恐惧,在此再次向您表达我的歉意,请您在此地稍作等待,待会儿有就会人来接应您,您是我们这里的重要客人,希望您能满意在这里短暂的生活。”
那家伙说完这些话后,就从门口离开了。
自己明明还有更多问题想要询问,自己究竟为什么会来这里,自己究竟有没有救下那个孩子,自己还能回去原来的世界吗?
稍稍等待了一会儿后,起身往门走,推了推门,纹丝不动,感觉应该是用什么东西当做了门栓。
“看样子是暂时出不去了,不过这样也好,可以好好调查一下这里了。”
扫视一圈,这里的环境,像是那些规模不小的寺庙内部,干净到可以照出自己脸的,用一块块青石板铺就的地板,自己刚刚躺着地方还放着非常有老一辈审美的蓝白格的被褥。
光滑,应该是刷了油,还打磨干净毛刺的红色巨木,擦得锃亮,作为支撑,还是作为装饰的柱子。
用手抚摸,上面似乎刻着什么东西,一点点摸过去,感觉出是什么莲花,菊花,梅花,似乎还有什么古诗词。
可惜自己的相关的知识早已还给了高中老师,做阅读理解和背诵全文还是算了吧。
房梁,门槛,窗框,数道门,也是同样的红木雕刻,也是各种繁复的花纹和雕空。
上半部分的窗纸都是雪白的,看来是有什么常年维护这一切。
空气中是常年不散,腌进这个寺庙还是道观的一砖一瓦的焚香味道。
不知道这些点燃的香里是掺进去了什么,还是那些地方真的有所谓神明。每每去往这些地方,无论是多么慌张的内心都能在嗅到这股芳香后立刻安定下来了。
而这里没有飘得到处都是香灰,没有供香的香坛,只有挥之不散的焚香。
当然,最重要的就是这个庙宇里的神像。
它摆在正对大门,却被一张白布盖得严严实实,似乎是为了防止谁揭开白布,还捆上了几圈粗麻绳。
但这个跟个杠铃一样的轮廓,这里的神像恐怕也不是记忆里那些佛家或者道家的神仙像吧。
“要不要试着解开,看看这下面是什么呢?”这个奇怪的想法冒了出来,手也跟着不安分的伸向麻绳打成的大结,上面满是毛绒绒的软刺,只要敏感的指尖触碰到,立刻就能感知到。
“您还好吗,客人?”陌生女人的声音突然从门口出现,搭在麻绳结的手瞬间收回,心里立刻腾升了一股愧疚感。
“打扰了,我是来带您离开这里的,那位大人应该跟您说过了吧。
“请问客人您准备好了吗?”伴随着几下敲门声,脑袋里飞速思考着,飘过好几个方案。
要不要回应那个女人的话呢,还是干脆躲在柱子后面,毕竟谁知道那个门后的家伙到底是不是人类。
“但之前那些来扰清梦的孩子,看上去似乎还是挺正常的样子,再加上他们对我的态度都是毕恭毕敬,那个可以在陆地行走的鲛人,说的话应该是可以相信的吧。而从周围人的态度来看,他的地位在这里应该不低。”这样正在分析着仅有的信息,门后的声音又传来过来。
“客人您是还在睡觉吗?如果您不回话的话,我就要进来哦。”
“要怎么办,要怎么办,要怎么办?!”脑子里乱成一锅粥,结果刚刚思考那么久,还是什么都没想好吗?
“那么,打扰了客人。”沉重的门栓被卸下了,光线就立刻跑了进来。
“客人您就不必整理被褥了,待会就会有人来收拾掉这些。”嘴上说着这些话,少女却只是站在高高的门槛外,低着脑袋。
“啊哈哈哈哈,是这样吗?”尴尬的停下整理内务的手,才发现被子已经叠成豆腐块了。
“反正我已经叠好了,那就干脆交给你吧。”交付手里的被子,别让话茬拉下,赶紧接上,好获取更多信息。“你既然是来接我的,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名字,那是什么东西?”
“哎?!”难道是因为风俗习惯的什么关系吗?所以这里的人没有所谓的名字吗?
面前的少女突然笑了起来,胸脯一起一伏,发出咯咯个不停一连串欢快的笑声。“客人您不会真的相信了吧,名字这种东西只要算是个人就绝对不会忘记才对。”
“那你到底叫什么呢,不然称呼起来就很麻烦了。”
完全没想到自己这个平常到不行的询问也会被开了个玩笑,可是面前的少女,笑的正灿烂,自己也没理由去打破这个愉悦的氛围。
“那客人能否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呢?”属于女性的身体就如此自然的靠了上来,自己和她的手臂缠在一起。
“我吗?”自己的名字是什么来着,为什么想不起来呢?
“抱歉,我差点忘了,那位大人是绝对不允许我们来打听你的信息的,但我看到外乡人,真的太激动了!请你千万别告诉他好吗?不然我绝对会骂一顿的,拜托了,拜托了!”少女合十双手,闭上一只眼,吐着舌头,俏皮的请求着自己。
面对这么可爱的少女,自然是没有理由去推辞。
“毕竟我连你口中的他是谁,我都不清楚,要怎么去当一个可恶的告密者呢?”
“那真的谢谢你了,作为报酬,我带你好好在村子转转,绝对包你满意哦!”
少女灵巧转身,看上去就分量不小的黑发差点整个就砸到脸上。她轻轻一跃,就从高高的楼梯下来,再加上落地后就紧接上的一小段小跑,一下子就拉开了好远的距离。
“你怎么待在原地啊,快点跟上,走的快的话,我还能请你去我家吃顿饭呢!”少女在远处,跳着向自己挥手,脸上笑上是无限灿烂。
“快点,快点!快来啊!”她在远处蹦蹦跳跳招着手。
或许也就在这一瞬,心脏也跟着狠狠漏了一拍,距离你发现自己身体上的异常还有一章…
“我马上就来!”踏上这段长长的楼梯,将暗无天日,寂静的寺庙抛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