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 we could see tomorrow, what of you plans?”

“No one can live in sorrow, ask all your friends.”

“Times that you took in stride, they're back in demand.”

是的,那是一支外国乐队。小刘头一次唱她们的歌,她一直想唱但一直没机会,大城市的人都不欣赏他们,说他们太过于躁动,太过于叛逆。是的那是一支跨时代的乐队,一支超出了多数人对于音乐理解的乐队。他们别于披头士,又别于齐柏林飞艇,是一支极具乐手色彩的乐队。

小刘选了这首歌为巡演开场,依然特别喜欢。她觉得那首歌简直和她所酝酿的计划一模一样,它简直就是为了那个计划而诞生的。在这首歌之前她从没想过回到舞台上,她不做乐手已经很久了,以后也不会做。她也说不清楚那是为什么,只是说好像从很久以前,从那个乐队解散之后她就再也不想了。但选歌那一天有一种冲动让她必须回到舞台上,那一定是她最后一次上去,她知道。那将是燃尽生命的最后一场演出,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东西比那场演出更重要了。

于是她让人把键盘也搬了上去,其他人都没想到依然真的会和她们一起上台。从前她总是推脱,以各种理由推脱,无论怎么样,就连生拉硬拽都没办法把她带到台上。小刘她们早就放弃了,她几乎肯定依然就算说要上台也是说说而已,她一直都觉得那不可能发生,直到她看着她带着一瓶伏特晃晃悠悠的走上后台,她才恍然意识到,依然是认真的。

小刘听说依然上台前一定要喝酒,以前是榷场,后来是习惯。她总要让自己喝个痛快,要不然她就不演。她说舞台就是最好的酒吧,听众就是最好的酒友。没了一个都不行,少了任何一个都是对乐手的侮辱。那是喝酒的借口,因为她喝了酒就会犯错。依然向来是个严谨的人,虽然那份严谨对于艺术并不好,搞艺术需要一点混乱,艺术就是在混乱中诞生的。她清醒时是个好乐手,但一定不是个好音乐人。但她又总是喝大,喝大了又会太混乱,她以前在台上抢过主唱的麦克风,抢过鼓手的鼓棒,这一次当然也会发生,小刘知道。

等工作人员清了场子,暮色降临时,小刘才开始后悔为什么不去音乐节。她想,音乐节会有更多人,也不必要那么快面对现实。她想了一会儿,马上又不想了。如果现实将会是哪样,那就一定会是哪样,去了音乐节和不去音乐节,在未来都会和巡演一样失败。所以小刘不想了,其实所有人都想过,但她们都想要巡演。她们早就受够了被人挤来挤去的感觉,她们或许注定要失败,但至少在失败的路上成为自己。

她们要一次只属于她们的演出,一次绝对安全的表演。这么想着灯就熄灭了,她们已经在舞台上了。小刘知道人不多,票没有卖出去多少,对于一支默默无闻的乐队那很普遍。她站在麦克风前,她想起来Axel Rose, 那个老头子,在年轻时候的疯狂,让她想要脱掉裤子。她以前就在电视上看过,他只穿了一条内裤,头发很长,就像个女的。他在台上唱着一首《coma》一首因为自杀失败,而写下的彻头彻尾疯了的歌。她好羡慕,也想那么干,不过那首歌不对。

“Don't You Cry Tonight.”她唱着,然后她听见了依然。

她也在唱,甚至唱得比小刘更好。是啊,小刘只有自己的歌唱得好,那不是属于她的歌,是别人的歌,是属于Axel的歌,是属于依然的歌。她唱着。

“And don't you cry tonight.”

“And don't you cry tonight. There's a Heaven above you baby.”

“And don't you cry tonight.”

“Don't you ever cry.”

“Don't you cry, tonight. Baby, baby Someday...”

小刘听出来了,那是挣扎的声音,诞生于某个钢铁丛林中无光着落的角落。它成长于灰色,毁灭于深沉。它在一次次吐息中逐渐成型,最后以哀痛,以荒诞,以愤怒而出。她很痛苦,非常非常痛苦,她在唱着让别人不哭,自己却在哭。她没有一点点说服力,却声嘶力竭。她在恳求自己不要哭,但她还是哭了。

“他妈的。”琦琦喊了一声,就开始了solo,她没有带那把fender而是一把温暖的Gibson,那琴声有些复古,同时又暖和。她很躁动,也很激烈,似乎在让哭声更大一点。小刘在那一刻彻底理解了依然,她其实一直都渴望回来成为乐手,只是太迟了。时代造就容不下那样的情绪了,她太过于情绪化,比煤团还要情绪化。每一个音符都是情绪,每一次歌唱都是愿望。她已经彻底被时代抛弃了,再也回不去了。

她唱着古老的歌,哼着古老的旋律。她已经失败了,再也无法翻身了。这让她选择了退居幕后,站在舞台下就不用面对现实。这让小刘感到担心,因为她能感觉到依然在舞台上的每一个瞬间都在燃烧生命。生命这玩意儿是 从出生下来就决定了能有多少,烧完了就结束了。

小刘跟着琦琦变奏,可她还在看依然。她渴望从那些眼泪中,看到一点点希望,但她什么都没看到。琦琦的手还在琴弦上滑动,躁动啊,真是躁动啊。小刘这么觉得,她脱了外套,打算不看依然了。演出毫无疑问失败了,但她已经不在意了。她已经确定了有什么糟糕的事情要发生,那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她们都回不到过去了,就算回到了大城市也回不到过去了。她脱掉了总是穿着的皮夹克,第一首歌也结束了。

琦琦怒吼到。

“姓赵的,给我上去打鼓,别搞什么键盘了!让今晚的兄弟们好好看看你的水平啊!”

依然看了一眼鲫鱼。

鲫鱼点了点头,她笑着喝完了剩下半瓶伏特加,接着做到了架子鼓前面。

她说。“诶,你们都听着啊,这是你们一生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到赵依然的鼓,你们可要听好了,这可不是很多人能够得到的礼物,连上帝和女娲都得不到。哦对了,鱼!要是打不好,之后你可要好好教教我啊。”

鲫鱼站在键盘前,她回答。“我怎么教你啊,我也不会啊!”

“诶,这个底鼓好着呢!”依然不看鲫鱼了。

那天晚上,他们买了十四张专辑,然后就没有了。台下没有一个人会唱他们的歌,更别提那些窃窃私语了,很多人都在说,那些歌真难听。至于依然,有本地乐队想加她好友,但她已经喝了很多了,根本没办法好好回答问题。她只是拉着小刘她们不去看那个销售专辑的柜台,然后去了一间排练室。在那里她唱了一首歌,歌唱得什么小刘再也记不得了,她只知道,那天以后她再也没听过Gun's and Rose 乐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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