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红了。”
回到家里，何以默瘫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他还在回味那微妙的青涩感，但随着时间分秒流逝，满身的疲惫也渐渐席卷心头。
何以默昏昏欲睡，意识也不断下坠，最终沉入一片云海梦境。
而失重感的尽头，是一位少女的温暖怀抱。
何以默从未睡得这么安心过，他静静感受着身后少女的怀抱，他不由自主牵上她的手，就像是梦境的引路人，她牵着他遨游云海，穿过那层层迷雾，直到何以默的余光注意到少女脖颈的血色咒印——
【——这是？！】
前世记忆中强烈的既视感，让何以默梦中惊醒，如同被抓住心脏的压迫感。
他挣脱幻梦，逐渐看清了眼前的现实。
本该在床上美梦中的自己，此时竟在睡梦中离开了自己的房间，步步向着那冒热气的温泉庭院走去！
【无法开口说话，也无法控制身体的行动方向……】
【这不是梦游，是中幻术了！】
作为重生者，何以默对这无比熟悉的幻术手法感到一丝毛骨悚然。
他虽然无法控制身体，但余光还是可以清晰看见，正是那梦境中的温柔少女在他身侧，搀扶着他向前走。
何以默看不清她的真容，借着月光，只能瞥见少女那白皙玉肤的锁骨之上，瞥见一道血色咒印的刺青。
这极具辨识度的印记，何以默就是两世重生也终身难忘。
欢愉魔女江浸月，西域邪教魔女之一！
这位更是比墨语烟还重量级，《堕仙》原著唯二贯彻全篇的反派魔女！
墨语烟至少是后期才黑化疯批，但江浸月从第一次登场就稳坐坏女人之位了。
【所以，原著里我是被陷害了，才去冒犯墨语烟被杀死的？】
【可我又不是剧情主角，江浸月为什么会盯上我啊？】
短短几秒钟的念头，何以默脑海里就已经萌生了无数种假设。
但原著里各方势力的勾心斗角，根本不是何以默现在该关心的问题。
比起那些……
何以默更应该想想他接下来该如何面对墨语烟。
毕竟，欢愉魔女的幻术终点，正是那冒着热气的温泉庭院。
何以默认得这扇门。
这是太师府最大的客房后院，这里有一处独立的温泉池供客人沐浴。
而更关键的是，如今墨语烟作为太师府最尊贵的客人，她就住在这套最豪华的客房里，前院是她与何以默下棋的地方，而如今何以默将要闯入的后院，正是墨语烟洗浴的温泉池！
如果是平时，何以默应该不相信三更半夜墨语烟会沐浴。
但如果有江浸月在其中暗中操作，何以默就不得不怀疑墨语烟这会儿真在洗澡。
【坏了。】
【我若是现在闯入这后院的温泉池，别说是窥见什么了，就是握住门把手的一瞬间，已经被墨语烟一剑人首分离！】
想到这里，何以默的脸色也更铁青。
可也就在这时，那身旁的魔女小姐也突然停下脚步。
她凑到何以默的耳边轻声呓语，血色媚瞳映出几分心疼而惋惜的弧度：
“真是可怜的孩子呀~”
“这么多年来，你都是世人口中的修炼废材，纨绔公子，这世上根本没有谁真正的关心你，那些品凤楼的伎女也都是图你钱才阿谀奉承……”
“还记得那无极宗仙子看你的眼神吗？”
“轻蔑，不屑，厌恶，嫌弃……”
“何以默，你难道不曾愤恨自己这失败的人生吗？”
魔女的轻语虽然温柔，却也蛊惑人心。
何以默明明没那么厌世，但如今听她一连串的反问，内心中竟凭空燃起许多负面情绪。
“其实呀，生而渺小并非你的错。”
“何以默，你知道吗？”
“这世上的每一条生命，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无形的大手规划好了命途，而不同的命途，自然也为我们的生命分出了高低贵贱。”
“比如我，也比如你…”
“其实我们是一类人，我们都是被天命愚弄的可怜小角色，不过是在天命的大手愚弄下，随时会被抛弃，微不足道的小炮灰而已……”
“但我不甘心就那么无人问津的死掉！”
讲到最后一句，魔女的轻语突然变冷。
她瞪大血色的赤瞳，妖魅而病娇脸颊几乎快要贴到何以默的脸上。
在魔女的幻术洗脑下，那恨之入骨的厌世戾气也让何以默感同身受。
怒火过后，赤狐少女抬手抚上何以默脸颊，凶狠的血瞳也终是重新换上温柔浅笑：
“小可怜虫呀~”
“相信你也和姐姐一样，不甘心永远做个小角色吧？”
【听姐姐的话——】
【向前走，推开那扇门，这样你会比预言中死更有价值！】
最后这两句，江浸月图穷匕见，语言施加了幻术，使得每一个字都带有暗示指令。
何以默竭尽全力抵抗，但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向前走去。
临别前，江浸月还欣慰的给他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直到推开浴池的那扇门，何以默感受到铺天盖地的剑寒杀意，眼神才终于变得清澈。
【他妈的——】
【江浸月，这就是你所谓让炮灰死的更有价值？】
……
……
……
……
客房后院，灵浴仙池。
墨语烟早已解衣下池，胸前雪峰南半球沉在水下，浮于水面上的北半球却也撑起一条浴巾，牢牢遮住雪顶光景。
乌发如瀑垂于水下，池边的几片柳枝吊挂下来，遮住仙子的一抹春色，却也为那绝世仙颜更添一抹迷离。
“何以默？”
“这么晚了，他来找我干什么？”
墨语烟望着更衣室的那扇门，目光渐渐从迷离变得几分冰冷。
其实以墨语烟的修为，早在半炷香之前，她就已经敏锐察觉到了庭院外的脚步声。
她知道来者是何以默。
但她不知道何以默来干什么。
所以，墨语烟从池边上拿起一条浴巾，简单擦干身子，然后就换上衣裙，坐在池边眯着眸子静静观察门外的脚步声。
直到……
墨语烟听到少年推开庭院的大门，并且一路深入，来到那最后一扇门的洗浴隔间。
只要他拧开这扇门，他就能看见浴池边的墨语烟。
不过。
在他看门的一瞬间，墨语烟会先拔剑斩瞎他的眼睛。
事实上，如果不是晚上陪何以默下过棋，有过些许了解与交谈，早在何以默推开第一扇门的时候，墨语烟就已经拔剑了。
这第二扇门，已经是她最后的底线。
于情于理，墨语烟都不觉得何以默有什么深夜走后门潜入的意义。
从下棋的复盘分析来看，他分明不是简单的纨绔好色之徒，他也应该知道修仙者的感知能力不可能会被凡人偷窥。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想到这里，墨语烟的心也不由更为煎熬。
她晚上复盘了那么久，才总算分析出来何以默故意输给自己的路数。
墨语烟刚刚沐浴的时候，甚至还在考虑，明天要不要提名带何以默上山陪自己下棋。
结果，何以默居然搞夜袭自寻死路？
“何必又来败坏我对你仅剩下的一点好印象呢。”
墨语烟叹了口气，垂落眼帘，比起恼火只是更感到遗憾。
随着浴间的门把手被扭动，仙子手中的吟霜剑也蓄势待发。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