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告辞了墨语烟,何以默今晚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

他已经与墨语烟达成了对赌协议。

等明天,何以默只需愿赌服输,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冒犯了墨语烟,那么原著里的两种死亡线就都可以顺利避免。

“真是完美的计划。”

穿过太师府的小巷,何以默打了个响指,不由哼上故乡的小曲。

在那颗约定好的桃树下,他看见了等候已久的灵鸢少女。

鸢欣瑶正在树下无聊的踢毽子,夜幕月光下,金色凤纹的小腿焕发着微光,而那玉足上系的红绳铃铛也在玲玲作响。

“不愧是灵鸢化形的…”

“这么多年了,连消遣的方式都还是喜欢用脚玩。”

“而且,这毽子她也玩七八年了,不会是拔自己羽毛做的吧?”

何以默大老远看着,心生感叹。

他小时候可没少抱过小姨这双大白腿。

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小屁孩,蹦起来都摸不到小姨的腰,于是鸢欣瑶教他武术的时候,都不需要上手,光动动腿就能轻易把何以默绊倒在地上。

这本来没什么,但后来随着关系变近,鸢欣瑶也染上了逗何以默玩的兴趣。

记忆里,小姨总是靠在床头,高低交叠着一双白皙的凤纹玉腿,笑着跟何以默说她不用手,只用腿,如果何以默能碰到她的上半身,就算他赢。

而输的人,晚上要服从赢的人一条命令。

这比试打从一开始就在鸢欣瑶运筹帷幄。

何以默虽然是重生者,但毕竟只有七岁,心性稚嫩,还不理解这世界的境界差距,被小姨忽悠几句,就感觉自己也有胜算满口答应了。

结果,他自然是连小姨的脚丫都打不过。

鸢欣瑶每次都是毫无防备的躺在床上,给何以默营造一个轻松就能摸到的假象,然后再趁何以默扑来的时候,突然一个扫堂腿把何以默绊到,白丝玉足缠上他的脖子,绞首技也就轻而易举的完成了。

事后,她收腿把何以默勾到胯下,再用大腿内侧夹住他的脑袋,笑吟吟的捏着何以默小脸,问他小姨厉不厉害?服不服?

何以默从小就是个反骨仔。

他虽然被小姨的腿夹着脸蛋,但也还是伸着脖子大喊不服再来。

但玩着玩着,她老是让他吃瘪,何以默也渐渐从嘴硬变的小脸委屈。

后来,鸢欣瑶发现就连日常生活中,小外甥看自己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内向。

鸢欣瑶突然感觉到了内疚。

她本来只是觉得小外甥可爱又有趣,才逗他玩,但如果每次都是她单方面的碾压与调戏,那她又与外面那些霸凌何以默的坏孩子有什么区别?

所以,鸢欣瑶也渐渐学会了一些哄小孩的技巧。

何以默嘴硬不服的时候,她还是会继续挑逗他。

但如果发现何以默嘬着小嘴,稚嫩的小脸渐渐染上无助与绝望,鸢欣瑶就知道小外甥的自信心快被击碎了,这时候她会暗中放放水,让何以默也偶尔赢她一次,重拾一个阳光开朗小男孩该有的信心。

然后,等何以默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扑到她的怀里,鸢欣瑶也会顺势把他抱起来,搓着小外甥的脸蛋,夸他不愧是自己教的徒弟,真是天赋异禀!

这种话对于成年人来说也许很幼稚,但对于七岁的何以默却恰到好处。

他真的超级开心,就连跟小姨学习武术的时候也都更为勤奋。

这尘世间的重生者,谁又不曾幻想过拥有先天修仙圣体,打小天赋异禀,未来成长为这方天地一方仙侠呢?

只是随着年纪长大,何以默对这异世界的认知也渐渐清晰,他从小姨玉腿上的金色凤纹推断出她的妖族身份,也从太师府的种种细节,察觉到自己原来是《堕仙》里的反派炮灰残酷现实。

从那以后,鸢欣瑶无论是逗他还是哄他,何以默也都只是一笑而过了。

毕竟,他已经心智成熟,不是那个好糊弄的小孩。

就像现在这样,望着月下踢毽子的少女背影,何以默不会再有小时候那种天真纯粹的好胜心与依赖感。

他知道他与鸢欣瑶的天差地别。

如果不是何以默拥有前世记忆,打小就懂事,讨人喜欢,知道粘着小姨撒娇抱大腿……

否则,像他这样纨绔又废材的七公子,这辈子都没资格被鸢欣瑶温柔宠溺。

“怎么去了这么久?”

“那个叫墨语烟的女人不会对你做了什么吧?”

月幕桃树下,鸢欣瑶看见何以默走来,随手收起毽子凑上前来慰问。

她观察的很仔细,踮起脚尖,清纯小脸凑到何以默脸庞观察肌肤,不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像是生怕这从小带到大唯一的乖外甥被墨语烟给欺负了。

“她没对我做什么…”

何以默摇摇头。

他短暂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故作无奈的摊开手:“是我自己把仙子冒犯生气了,不过去无极宗应该也黄了,顶多明天让长老们知道挨顿打这件事也就过去了,别无大碍。”

“她凶你了?”

“是不是因为小姨骂她了,她才把气撒你头上的!”

鸢欣瑶的凤眸突然变得几分冷怨。

与此同时,何以默竟感受到一阵寒颤的威压。

他嘴角微抽,赶忙摆手化解误会:

“不是不是,跟小姨没关系,主要是我太没出息了,人家仙子瞧不上我,说我没仙资没筋骨,不符合无极宗的标准……”

“然后呢,我还不服气,就跟她吵了一架。”

何以默已经尽量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了。

毕竟,在庭院里下棋的那段时间,墨语烟待他不错,传说中的剑首大师姐,也并没有何以默前世印象里那么高傲不近人情。

墨语烟都那么有耐心了,何以默于情于理也该愿赌服输。

可即便如此,鸢欣瑶那淡金色的凤眸还是不免几分恼火。

“肯定是她听到我骂她,才故意说难听话羞辱你!”

她越想越是恼火,鼓起小脸就打算去找墨语烟算算账,把白天的恩怨过节全都讲清楚。

何以默见状,赶忙拉着少女的胳膊:

“唉,小姨你就别再说了,仙子也只是陈述事实而已,我本就一届修炼废材,在凡间名声也差……”

“人家堂堂无极宗大师姐,不想带我上山污了无极宗的名声也很正常。”

他的话音落下,鸢欣瑶短暂陷入沉默。

她怔怔望着何以默的眼睛,轻抿朱唇,终是再也忍无可忍,甩掉何以默那想要息事宁人的手:

“何以默,你才不是废材!!!”

她声音突然抬高了好几个分贝。

少女的凤眸星光闪闪,随着怒火过去,樱红的眼角却也映出几分含泪汪汪的委屈与不甘:

“那些外人瞎说也就算了,但何以默,你不许也把这些妄自菲薄的话挂在嘴边!”

“你才不是他们口中的废物。”

“你永远是小姨心中洛城比武第一名的天才少年!”

她几乎快要哭出来,好像全世界没有人相信她。

而真正让她难过的是,就连何以默自己也觉得她在哄他。

可鸢欣瑶分明全是真心话。

整片桃园陷入一片寂静。

何以默有些受宠若惊,但他终究无法向她坦白。

他感动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还有小姨无条件的偏袒自己。

何以默无言报答,只能无声的抱住她,少女的身子微微颤动,但也没有挣脱,她把脸埋到何以默的怀里小声抽泣,情绪也渐渐归于平静。

“小姨总说我好胜心强,小时候才会哄着我玩。”

“可如今,我都没在意外人的评价,小姨却比我还更不服气。”

“到底是谁的好胜心强呢?”

他回忆起童年的记忆,竟感到眼前的画面如此熟悉。

小的时候,他被欺负了,也是这样委屈的趴在小姨怀里哭的。

只是如今,角色互换了。

如果有人当他的面冷言羞辱小姨,何以默心里也一定咽不下这口气的。

“可是,他们说话都好难听,你难道没被墨语烟用那种眼神看待吗?”

鸢欣瑶还是难掩哽咽的声音。

她对那种居高临下,以轻蔑漠视下等贱民的眼神应激。

而白天墨语烟就是这样。

鸢欣瑶越是回忆,越是心疼,她不想自己的童年阴影,也让最疼爱的小外甥再经历一次。

可她却也无力改变现状,只能把怀中少年抱的更紧。

“好了,好了。”

何以默无奈的宽慰怀中少女。

虽然小姨落泪真的很感人,但何以默现在莫名有点负罪感。

他当然记得墨语烟初见他时表情有多不屑。

但…那也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

这么多年来,主动扮演“纨绔废物”的角色,何以默早就习惯被周围人冷眼相待。

他以为,随着年龄的成长,他也会被小姨渐渐疏远。可如今,偏偏所有人都冷落了何以默,唯独鸢欣瑶反而比小时候更为偏爱他。

甚至有的时候,她的偏爱不分对错,只是纯粹的护短。

何以默也只能劝着小姨消消气,如果真放任她去跟墨语烟对线,无非还是何以默这边更理亏。

“无论墨语烟如何评价,我们的最终目标不都是留在太师府吗?”

“现在这也挺好的,今晚冒犯了墨语烟,明天就算府上长老道歉,她也绝不可能带我去无极宗了。”

何以默在少女耳边的轻声细语,像极了童年时小姨哄他的口吻。

渐渐的,鸢欣瑶也停止了抽泣。

她突然冷静了下来,从何以默怀里挣脱,并且拉开了两步距离,转过身去的嫣红侧颜让何以默看不清她的表情——

“今晚这事就算了。”

“明天,小姨带你去跟府上长老把事说清楚。”

“本来就是无极宗那些修仙者先瞧不起咱们的,咱们凭什么要吃哑巴亏?”

“到时候你站在我身后,我看谁敢碰你一根汗毛!”

她别过脸,揉揉眼角,声音不大,但语气却格外坚定。

整理好了仪容,鸢欣瑶转过身来,有些没底气的细声支吾:“还有就是,刚刚的事你不准说出去!否则会被府上长老误会的!”

“误会什么?”

何以默故作迟钝的眨眨眼。

但他那不解的注视,却再次让少女脸上的嫣红一路蔓延到了耳根。

鸢欣瑶感到心里委屈,想跟他发火,攥紧拳头锤他一顿,可每当看到少年那天真无邪的表情,她又感到无话可说。

何以默毕竟只是个未经世事,从小就被长老蒙在鼓里圈养的小少爷,从小到大,他除了自己这小姨,连别家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就算何以默后来学会了出门消遣,也都是全程被自己派人监视着,只敢喝茶,不敢碰女人……

他甚至还没有心仪的姑娘,他甚至连送上门的舞姬都不敢下手,还得鸢欣瑶主动把腿抬到他手边。

他又能懂什么?

想到这里,鸢欣瑶轻轻含咬朱唇,把脸底那不可言说的红晕永远藏在心底。

“没…本来也没什么,是我刚刚想多了。”

“好了不早了!笨蛋,你赶快回去休息吧!”

她推着何以默的后背,催促他赶紧回家睡觉。

直到目送何以默离开,鸢欣瑶脸上的红晕这才渐渐消失。

她靠在桃树下,凤眸凝视着头顶的那轮圆月,攥着裙角的玉手抓放挣扎了许久。

许久沉默。

少女冷不防自嘲的笑了起来。

她从腿环上取出面具,轻挑玉腿月下迈步,灵狐玉面下的樱唇勾起一抹调皮弧度:

“说的也是。”

“我在担心什么呢,他就是个被骗了还百依百顺的小笨蛋而已。”

……

……

……

朦胧夜色,婉云遮月。

随着一道樱红残影扑朔而来,赤尾灵狐化作红裙少女,轻盈立在太师府的殿梁之上。

她的一双血瞳环顾四周,最终透过窗子,锁定在一位刚刚入梦的少年睡颜。

“太师府七公子何以默。”

“真是可惜这么一副好皮囊~”

“让我想想,这么无聊又俗套的炮灰角色,该怎么才能帮你的牺牲发挥出更多价值呢?”

她的朱唇上挑,媚瞳映出玩味的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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