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被褥之上，还有用作安神的檀香。
林曦然双手抱着被子，在宽阔的金丝楠木床，完全可以打上几个滚。
屋中，熏香袅袅升腾。
少女睡的香甜，呼吸有节奏的起伏着，将枕头紧紧揽在怀中。
两个时辰后，一道身影出现在床边。
她的悄然而至，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
一柄长剑在空中漂浮，若有若现的剑身，似还带有空间属性。
剑身之上偶尔闪烁的森寒剑光，显示着这把武器绝不平凡。
古往今来，一共诞生的仙帝也不过两掌之数。
而仙帝兵的数量，只会更加稀少，只因锻造的材料举世难寻。
毫无疑问，这是一把能斩断万物的神兵利器。
而在今天，这把神兵被其主人拿在手上。
她如花般的容颜上，还有着即将赴死的决绝，以及罪孽马上消除的解脱。
又是一个半时辰。
林曦然悠悠的掀开眼帘，余光中瞥见的身影，差点将她吓了一大跳。
只见——
秦可欣和一个木桩似的，杵在床边一动不动，两只手还端着那把长剑。
她怒气直接上涌，“秦可欣，你是不是有毛病呀？大中午的杵在别人房里干什么？”
“我不是说过，不要再来找我了。”
“非要让我觉得你恶……”
林曦然话还没说完，怀里就被塞了一个冰凉的武器。
秦可欣将眼睛一闭，早有死意弥散，垂手而立，不再反抗。
“我知道自己的罪行，无法被你饶恕，所以只能把命赔给你。”
“一命解恩仇，动手吧！”
林曦然看着自己怀里的长剑，喉咙中的一口气差点没咽下去，险些被噎个半死。
“我说，秦可欣！你是不是脑子真的有病。”
“好好的，我要你的命干什么？”
“好？”秦可欣忽然睁开眼睛，眼眶早已通红一片。
她一把抓住剑尖，任由手掌被剑锋划破，鲜血淋漓之下，反而往自己胸口处送进去一分。
“我整日活在负罪中，一点都不好。”
“动手吧。只要杀了我，你应该就能消气。”
说完，她主动挺起胸膛，眼神中只有一片死意。
林曦然都快被秦可欣现在的脑回路气疯了。
她使劲抽了两下剑柄，发现纹丝不动后，直接破口大骂。
“秦可欣！”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的思维和正常人不一样。”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极端？”
“你那点可怜的脑容量，是不是除了想把我杀了，就剩下把你自己也杀了？”
“松手啊！”林曦然又抽了一下剑柄。
鲜血一滴滴的落在地上，晕染成一朵朵绽放的鲜红。
亲眼目睹剑尖一寸寸的深入，林曦然的眼眶终是红了，声嘶力竭的吼道，“谁稀罕要你这条破命啊。快点，给我松手！”
秦可欣始终不为所动，死亡的决心将她彻底吞噬。
“你是无上的大帝，注定要俯瞰世间的所有人。你的人生可以形形色色，一定会遇上许许多多的同伴。”
“你还会碰上无数优秀的天才，又何必在我这颗树上吊死呢？”
“秦可欣，算我求你了！放过我吧，也是在放过你自己。”
“还是说，你真的就是一个无药可救的恋爱脑？”
鲜血已经快把地面染红。
秦可欣脸上血色越来越弱，反而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容。
“宝宝……”
时隔许久，她再次在林曦然面前，喊出这个名字。
林曦然怒火攻心之下，哇的一下吐出一口鲜血。
她嘴角还染着刚粘上的鲜血，看着秦可欣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突然咧嘴大笑。
“死啊，不就是死嘛。”
“发疯是吧？”
她凭空掏出一个匕首，直接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一道鲜艳的深深红印，留在雪白的肌肤上。
“来，既然你喜欢发疯，那就一起死。”
“去特么的复仇，都别报了！”
“还有女儿，也都不要了。还要什么啊？等旁人日后问起女儿父母的时候，就让她们自己说，爸爸妈妈互殴，双双死于非命。”
林曦然说完，惨然一笑。
一颗豆大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最后混着鲜血滴在地上。
秦可欣终是慌了心神，脸上写满了无助。
“宝宝，放下匕首。”
“千万别做傻事，你的命比我宝贵多了。”
她将长剑扔到一边，一阵手忙脚乱后，终于想起自己的修为。
而后，瞬间夺过林曦然手中的匕首。
原本檀香的房间，充斥着鲜血的铁锈味。
地面和床褥之上，都沾染上斑驳的血痕。
这时候，秦可欣也没再提偿命的事情，只想让林曦然快点冷静下来。
一分钟。
两分钟。
直到林曦然剧烈的喘着粗气，呆呆望着早已空荡荡的手心。
她脖子上的伤口还在滴血。
“弄成现在这样，你就满意了？”
秦可欣能稍微冷静下来，反倒是她快崩溃了。
林曦然顺手拿起床上的枕头，用尽全力砸到秦可欣的身上。
“给我滚啊——”
她用早已沙哑的声音，喊道，“秦可欣，你就是一个懦夫。”
“我讨厌你。”
“你真的让我觉得恶心。”
“谁稀罕你的命啊，要死就死远点，别让我看见，行不行？”
林曦然每说一句话，就扔一个东西，脸上的泪珠越来越多，没多久就已经泪流满面。
“滚啊，别让我再看见你。”
扑通——
秦可欣突然跪了下来，膝盖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古往今来，足以堪称最强的仙帝，此刻心中只剩下负罪之情。
“对不起，我本意只是想来赎罪，真的没想过会变成这样。”
“我也没想过，要再次伤害你。”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她再次站了起来，“这次，我会死得远远的，一定不会再给你添麻烦。”
秦可欣走到门前，只剩下一个背影。
林曦然忽然捡起地上枕头，再次用力的砸了过去。
“行啊，你自己想死，谁拦得住你。”
“等女儿复活后，我就说，你妈妈负罪自杀了。”
秦可欣没有停留，直接推开眼前的房门。
林曦然赤脚站在地上，不顾地面的冰冷，奋力的往前吼道。
“秦可欣，你要是真死了，完全不顾秦梦和林音， 我直接看不起你一辈子。”
轰隆隆——
天空上，突然电闪雷鸣，将林曦然的声音掩盖。
秦可欣终是停下了脚步。
雷雨中，她早已被死寂填满的内心，仿佛是被什么狠狠的戳中，再次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任由瓢泼的大雨，将她颤抖的身体淹没。
有时候，她真想就这么一了百了的死去。
可是……正如林曦然所说，她还有两个女儿啊。
真正冷静下来后，她忽然觉得自己好没用。
哪怕是想死，也做不到。
林曦然站在门前，凝视着雨幕中的身影。
恍惚间，她仿佛又看到，自己站在大雨中狼狈的模样。
她可以讽刺秦可欣是一个恋爱脑。
曾几何时，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究竟要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
轰隆隆——
又是一道刺眼的闪电落下，滚滚雷声将秦可欣的声音瞬间吞噬。
林曦然忽然走入雨中，单薄的衣裙被雨水完全浸透。
“到底让我说多少次，你才会明白啊？我迈不过去心中的这道坎。”
“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听到这话，秦可欣突然握紧拳头，往地面奋力的砸去。
因为没有用修为护体，再加上地面材质非凡。
下一刻，直接血肉模糊。
她顾不上自己的伤势，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子，整个人仿佛丧失所有的希望之光。
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幕中，将她的身影融入黑暗，逐渐化作暗淡的灰白色调。
离开前，她仿佛是放下所有约束，神情中无喜也无悲。
只是，眼底再也找不到往日一分色彩。
“安安，我现在已经不奢求你的原谅。”
“最后，我只想问一句。哪怕是看在两个女儿的面子上，真的连一次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吗？”
说完，她忽然自嘲的一笑。
之前说好的要保持理智，结果在看清绝望时，直接恋爱脑上头，全都抛在脑后。
从前，她很少会在感情面前提及女儿。
如今彻底绝望之下，说她卑鄙也好，道德绑架也罢，都不在乎了。
现在的她……只想要一个答案。
“一个机会？”
林曦然忽然笑了。
面对秦可欣好似无止境的纠缠，也许是不想让今日的事情再次重演，也有可能是秦可欣三番两次狼狈的模样，亦或者真的是在给两个女儿的面子。
她改变了从前的口风，给出一个完全不可能实现的答案。
“可以啊。”
此刻，她干净的笑容宛如九天上的神女，让人不忍亵渎，只希望秦可欣能听明白。
“只要太阳能打西边出来，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秦可欣缓缓站了起来，原本漂亮的衣裙，已经快被鲜血染成通红。
她轻轻应了一声。
“好，自古都是日落西山。”
“假如，太阳真有东落桑榆的一天，就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
“在此之前，我不会再来打扰你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