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大小姐——不是在说您。”
一个尖利的嗓音插入进来，夏洛特立刻挺直腰板。
白金色的女孩走过人群，叉着腰来到她们身边。
莉艾丝朝她微微躬身。
“希诺雅小姐。”
“哦？还以为夏洛特又找到谁了，原来是莉艾丝啊。”
希诺雅·奥古斯都挑了挑眉，气势汹汹地说道。
她仍穿着可爱的洛丽塔风的宫廷长裙，打扮得就像一位公主。尽管矮上同龄人半个脑袋，但魔族少女仍具有一份非同寻常的气质。
“你还在给莫缇娜做女仆吗？那个魔头没欺负你吧？”
“没、没有……”
莉艾丝在略微汗颜的同时，也感到有些疑惑。
“话说，希诺雅小姐怎么会这么问？”
“嗯？因为莫缇娜就是这样的人啊。”
希诺雅的琥珀双眼瞪得像一对茶碟，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在应聘她的女仆时，难道没打听过，莫缇娜在魔界的外号吗？”
“这…还真没有。”
废话，她怎么可能打听过这个！
当时的莉艾丝，正处于饭都吃不饱、觉也睡不好的状态。
都到了这种境地，有工作机会就不错了，哪来精力去关注这种事呀？
“我知道！”
夏洛特抢答道。
“我来魔界的时候就听说了——她们都管莫缇娜大人，叫‘冰之魔女’呢！”
“‘冰之魔女’？”
莉艾丝睁大了眼睛。
希诺雅点了点头，肯定了夏洛特的说法。
“莉艾丝，你难道对她一点儿都不了解吗？”
“抱歉——关于这件事，能多和我说说吗？”
莉艾丝诚恳地说道。
希诺雅歪了歪头，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她就点了点头。
“莫缇娜在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了极高的天赋——无论是魔法，还是权谋。那时，魔界的很多朝中权贵都在为邪灵战争的事情发愁。那时的曼克维特家族，提出了不少计略和方针，为魔界抵抗邪灵入侵立下了汗马功劳——后来我们才知道，所谓曼克维特家的计策，都是年仅九岁的莫缇娜一人提出的。”
“九岁……”
莉艾丝肃然起敬。
邪灵——那是这个世界唯一不为人善的族群，也是大陆各族无法交流和理解的族群。
它们自极北之地而来，对大陆各族发动了“邪灵战争”，肆意凶虐，持续数十年之久。
虽然邪灵族的强大攻势，已在大陆各族的联合下被遏止，但所有人都很清楚，这场战争不会那么轻易结束。邪灵族的力量远胜其他种族，这也导致了它们的威胁至今未灭——直到现在，邪灵族都在北方的巨龙山脉和龙族隔山对峙，蠢蠢欲动。
而这样的族群，居然被一个九岁的小女孩施的计策，给拦了回去。
没想到，几年前的莫缇娜，还曾做过这种事情吗？
说到这里时，希诺雅稍微顿了顿。
“战争暂歇时，魔界曾试图表彰她的功绩，但莫缇娜拒绝了一切名声。不仅如此，面对那些想要巴结讨好她的贵族，她都冷眼以待。其中，四大家族中的格罗克斯家主，还曾来向曼克维特提娃娃亲。结果不仅没谈拢，格罗克斯家的长子还被莫缇娜当面丢了高脚杯，浇了一头的水。”
莉艾丝微微一怔——她实在很难想象出，莫缇娜冷着一张脸摔瓶子的画面。
希诺雅叹了口气，不知何故，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惋惜。
“那件事闹得不小，当时整个魔界都在看格罗克斯的笑话，所以后来格罗克斯和曼克维特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而这件事之后，大家也发现，莫缇娜好像对一切都不感兴趣——她能用各种手段帮自己的父亲在魔界政局中稳固地位，却对可以因此得到的金钱与权力不屑一顾。”
白金色的女孩一面回忆，一面点点头，说出最后的结论。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没人知道她在乎什么。
“很多人都想抓她的破绽，但她从不犯错，也从不失手；她深不可测，不被理解——
“于是，渐渐地，莫缇娜就获得了‘冰之魔女’的称号。你能想象得到，这不是个褒义词。”
——对任何事都抱持冰冷的态度，对一切都展现出不屑一顾的情绪。
这就是整个索尔莫德，对曼克维特家的大小姐的看法。
莉艾丝听着希诺雅的话，只觉得有些失真。
回想起她们的第一次见面，莫缇娜给她的第一印象，确实完美符合冰山大小姐的设定。但很快，随着那融化冰雪、春暖花开的一笑，她们的关系就不由自主地、宛如火山喷发一般，猛烈地发展了下去。以至于莉艾丝早就已经忘了，自家的大小姐，其实是位重责傍身的权力者。
没有哪个权力者，会在仆从干活时、特意来捉弄仆人。
没有哪个权力者，会在仆从做错事时，笑着戳弄她的脸。
没有哪个权力者，会亲手为仆从换上衣服，把食物送到她的嘴巴上。
像一对姐妹……吗？
“但话又说回来，莫缇娜最近的表现，就和换了一个人似的。”
话锋一转，希诺雅低下头，用怀疑的语调如此说道。
莉艾丝好奇地看着她。
“为什么这样说？”
“你是笨蛋吗？”希诺雅的口吻依旧辛辣无比。她翻了个白眼，“还记得我刚才说过什么吗？她可是‘冰之魔女’欸！对于那些向自己搭话的人，她向来都是以最冷漠的态度应对的。可就在刚刚，我分明看到，她陪着你和不下十来个人说话，而且居然一个侮辱性字眼都没吐出口过——这简直就是奇迹！”
“这么夸张？”
莉艾丝吃了一惊。
原来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贵族小姐的自我修养”环节吗！
“而且，她甚至还和那个贱……”希诺雅咳嗽了一声，“……可敬的莱恩哈尔家大小姐谈话了。你能想象吗？她们表现得就像许久未见的发小——活见鬼！她们之前的关系可是糟糕无比。更别说萨妮特的家族，还是把莫缇娜推上‘神代魔法’风口浪尖的幕后黑手了。”
莉艾丝眨了眨眼。
“希诺雅小姐。”
“干嘛？”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哼…谁知道呢？也许我说的话，只是无心之语而已。”
白金色的女孩一摇折扇，把自己的半张脸蛋遮挡在羽毛后。
可惜的是，在宴会上，她没法戴那顶巨大的帽子。所以，莉艾丝可以从上半边看见，这位奥古斯都家的大小姐，正斜着眼偷看自己。
莉艾丝释怀地一笑。
莫缇娜曾对她说过，自己没有朋友。
但或许，从不犯错的她，终究还是犯了这一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