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发出的一刹那,

慕容栖凰就已经凌空而起,

口里低声念道剑诀,接一声娇喝“着!”。

腰间【凤梧】剑当即嗡嗡鸣颤,骤然如一道流光般滑出。

人随剑后,她半空中连点几步,跟着那道陨星般的飞剑而去。

等她轻盈落地后,

抬眸四处一瞥,发觉了三道人影。

不,准确来说,是两具死尸,和一具活尸。

死尸中,其中一具是方才发出惨叫的平民百姓。

他目眦欲裂、七孔流血,嘴唇呈绀青色,面色惨白。

另一具死尸胸口开了个大洞,上面插着自己的那把【凤梧】剑。

如今正不断朝外汩汩冒出漆黑的血。

慕容栖凰心念一转,

插在尸体上的【凤梧】便微微一颤,又飞回她手中。

她扭头看向另外一具仍站立面前的活尸。

虽然脸上脏污、伤痕遍布,

但还是依稀能辨认出原本的五官样貌。

慕容栖凰素手一振,

长剑溅出一道凛冽的刺目弧光,渴血般发出颤鸣,倏地往它面门劈落。

那活尸霎时有了反应,

急忙将身子一侧,躲开这记慕容栖凰故意挥空的劈砍。

等再抬起头时,

活尸脸上神色有惊惧、有愤怒、还有仇恨。

慕容栖凰皓腕一抖收回长剑,

敛了眉毛仔细凝视这具活尸。

不仅能躲避攻击,甚至似乎拥有正常人类的情感。

先前她故意挥空这一剑,是为测试它的身手。

比寻常人灵活一些、反应也很敏锐。

但瞧它的动作和身法,

显然不是正式入门学过功夫的练家子。

慕容栖凰还没想出个所以然,

身后围观来凑热闹的百姓也到了。

他们挤成一片,吵吵嚷嚷的,不时发出低声惊呼:

“我曹,那是啥玩意?”

“看这模样,不会是邪灵作祟吧?俺说最近城里怎么闹怪病呢,莫不是触怒了神灵降天谴了吧?”

“对对对!这肯定是对神明的大不敬!赶紧回去供上香熏点艾草啥的,驱邪避祟!”

慕容栖凰对这些议论恍若未闻,

目光仍直勾勾盯着自己面前那具活尸。

有人发出惊叫,手指颤抖指向它:

“哎呀!这不是前些日子来抓药的南街张婶,她家的小儿子吗?”

众人一听这话,都纷纷去打量尸体面容。

有人看了一眼便面如土色,跑到墙根边上干呕起来。

“好像……真的是他!”

“对对对,她家小儿子嘴角边有颗痣,这点俺不会认错!”

慕容栖凰皱着眉头,心想原来他是衢州城的百姓?

忽然又有人低声道:

“听说张婶家的小儿子高烧不退,这才来慕容仙子这儿抓药回去吃……可如今,可如今怎么……”

慕容栖凰闻言一怔,

立马扭过头去,看向出声的人。

那人被她这么一盯,

当即五脏六腑如坠冰窟,舌头打结,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诬陷慕容仙子的清白?”

有人回过味儿来了,当即怒声驳斥道。

“对、对!慕容仙子仗义疏财,在衢州城内替咱们免费看病救人,你怎么还能狗咬吕洞宾呢?”

那人被这么一骂,立时就收声了。

唯唯诺诺道:

“我也是碰巧这么一说,绝无诋毁慕容仙子的意思……”

慕容栖凰听他们的话头,

已经由猜测活尸身份,转而变为对那人的声讨了。

她没有去制止,心底只转着一个念头:

这人是吃了我名下药铺的药,才变成这般状况的么?

不,其他人都没出现类似症状。

这不过是个例,属于他自己的问题。

她的身后,那名身着布衣的壮汉走了过来。

他已不再大大咧咧、举止粗鲁。

先瞅了眼那具仍呆立原地的活尸。

忽然一声暴喝,欺身近前。

那具活尸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肩肘击中胸口和腹部,

“扑通!”一声倒地,被压制在了身下。

壮汉低头仔细端详这具活尸神色,喃喃道:

“不错,和昨夜的情形简直一模一样。”

他不敢大意,仍紧紧掣住身下这具活尸的手足。

扭头冲围观窃窃私语的人群大声喝道:

“还等什么,先去报官!”

人群声浪静了一下,立即有人应声:

“好,好!我这就去!”

一伙人后知后觉,也都跟着跑了,

人群登时散了不少,留出一大片空地。

现场转瞬变得寂然无声,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味道。

慕容栖凰刚从自己方才那串念头中回神,

目光一瞥,正巧对上那名制伏住活尸的壮汉。

他死死地盯着自己,

目光中满含审视、怀疑、探究的意味。

慕容栖凰忽然觉得极为烦躁。

她不再驻足,抛下现场这群人和满目的狼藉,

便即飘然转身离去。

……

大门紧闭的雷氏武馆。

小板凳围成一圈,瓜子果皮儿吐了一地。

终于有个男弟子举起手来,面色涨红:

“太师娘,您能不能等等?”

已经足足一天没见到叶荻,

此刻戒断反应很严重的许念棠冷冷瞥他一眼,

停下《飞天大盗追妻火葬场·新修版》第八回的讲述,

没好气地说道:

“干什么?”

男弟子两腿都在发颤,筛糠似的:

“您先把精彩之处放一放,成不?我,我快要憋不住啦!”

第四天,许念棠气色已经好了很多,活蹦乱跳的。

痊愈之后文思敏捷,编起瞎话来更是眼都不带眨,

环环相扣、跌宕起伏的剧情十分考验众弟子们的膀胱。

许念棠秀眉一颦,说道:

“那你就去吧,我们不等他,接着讲那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强吻我的……”

一名女弟子“噌!”地从小板凳上站起来,

两腿夹得紧紧的,感觉已经漏出来了几滴:

“太太太太师娘!我、我我我感觉我也也要去去去一趟!”

有男弟子忽然大声说道:

“奇怪!怎么凳子上一滩水!”

又一名女弟子大怒道:

“你这个大SB!长着张嘴是让你说话的吗!”

霎时,一众女弟子开始疯狂攻击那名不会看气氛的男弟子。

男弟子也很委屈啊,我只是如实陈述所见所闻,结果被劈头盖脸一顿痛骂。

好在有雷凌自远方来,

看着这群不肖逆徒,不亦乐乎道:

“俺老雷就知道你们这群没吃过没见过的小雏鸡,上了炕就挪不动窝。咋地,尿裤子了也不愿错过?你们憋得住师姑还嫌口干呢!”

他端着一只杯子坐下,将它放到一旁的板凳上,

然后就开始挽袖子:

“来来来,让你们太师娘歇歇,为师跟你们讲讲当年与隔壁村小红姑娘惊天地泣鬼神、海枯石烂的爱情……”

他刚起了个头,下边弟子就开始欢呼:

“好耶!”

雷凌大喜道:

“不错,不错!看你们还是蛮有品味的嘛,知道给为师这段动人爱情先捧捧场……”

一群弟子早溜没影儿了,

赛跑似的就往茅房里冲:

“我曹!终于等到师父来说废话了,赶紧上个厕所先!”

“一直都是精彩节目也不行啊,尿点不够真是个考验啊!”

“嗯嗯!搞得我都不知道我是听太师娘的故事听湿了,还是憋不住漏出来了点……”

雷凌一边听着这群朝茅房百米冲刺的逆徒发言,

一边呵呵一笑,起了身。

许念棠身边一下就冷清了,还有点不习惯:

“雷师傅,您去哪儿?”

雷凌鼻孔朝天,喷出两道气来:

“老子他妈的去茅房把他们的草纸给偷偷拿掉!”

许念棠“哦”了一声,不太关心这个。

她以前差不多就是个人来疯,每天憋在高门大院里都快蔫儿了。

可不知为何,自从和他待在一起以来,自己的疯劲儿就全甩他身上了。

他不在身边的时候,许念棠一直都是有点懒洋洋的状态,做起事来也没劲。

许念棠看武馆这伙人,

上厕所的上厕所、偷厕纸的偷厕纸。

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她待不住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打算悄摸地溜出去,到街上买串糖葫芦儿,或者一块梨花糕吃。

刚走到武馆大门口,

就有一队官差打扮的人疾驰而过:

“全城戒严,全城戒严!如无要事,不得随意出门!”

许念棠愣了一下旋即停步,仰脸看了眼天色。

自己的病已经几乎痊愈了,照理来说是好事。

可天空阴沉沉的仿佛要压下来,

似乎预示着一场相当猛烈的疾风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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