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兹不得不提起精神。

他得承认,自己先前确实有些轻视了舞台上的女孩,他本以为那只是个手无寸铁娇弱无力的富家小姐。

可剧院天花板下飘浮悬空的沉重物件此刻就高高挂在他的头顶,韦兹于这片密闭的空间中无处可躲。

女孩或许掌握着某种能操纵物质的超凡能力,她诱导韦兹来到剧院里为的是逼问出血酒会秘密仓库的位置,显然有备而来。

但那间仓库是帮派的财产,藏满了不能为外人所知的魔药与宝物,大部分底层成员甚至连知晓其存在的资格都没有。

一旦仓库里的物品出现了遗失和毁坏,韦兹要向放债人负责,所有过错都将由他一个人来承担,韦兹非常清楚血酒会的报复与惩罚远比死亡更加可怕。

换言之,韦兹不可能把仓库的地点和进入方法告诉这来路不明的女孩,血酒会的讨债人还没到随随便便就向一个小丫头弯下膝盖的地步。

既然亮出了武器,意味着女孩已经做好战斗准备,韦兹懒得再对女孩说些无用的废话,黑水河区的头狼吞噬撕咬猎物之前从不会发出嚎叫。

他将五根铁指猛然插入身边的座椅中,蒸汽喷涌传动轴运转,机械的恐怖抓合力下座椅顿时碎裂成片。

韦兹从其中抽出了一根半米长的钢芯,他将其上镶嵌的铁钉重新掰直以增加杀伤力,戍卫者魔药为他带来了成为一名优秀战士的天资与素质,任何物品到了慷慨命途超凡者的手中都将成为一件趁手且极具威胁的武器,就好像他们天生熟练于此。

见到他摆出敌对的姿态,女孩却仍是伫立原地,“那么,谈判破裂了。”她微垂眼帘语气低迷,似乎深表遗憾。

这意味着战斗将正式打响。

韦兹头顶垂挂的砖石果然应声松动,呼啸中倏然坠下,女孩布置的陷阱开始展露獠牙。

他朝舞台奋力狂奔而去,凭借着魔药给予的强大身体机能勉强躲过一路上不断坠落砸下的木椅和岩块,堪堪几秒时间就已经逼至台下。

韦兹最终缓缓爬上了舞台,到这里就不再有石头落下了,女孩没把那些危险的东西也挂在她头顶上。

她也并未让全部悬挂的沉重物品尽数落下以封死韦兹的前进路线,反直觉地仍留有余手。

“我还以为是一位深不可测的超凡者,原来还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天真丫头。”韦兹觉得好笑,他低沉嗓音,“我就直说吧,别指望从这张嘴巴里问出任何东西。要我背叛血酒会,那还不如让我去死!”

银发女孩眨了眨眼,她好像有一些惊讶,却又并未展现得太过明显——

芙妮丝起初确实没打算下死手。

她惊诧则是因为韦兹展现出的坚决态度与觉悟,不过芙妮丝并不知道韦兹只是畏惧于血酒会的报复与惩罚才不敢泄密,而不是她想象中那样意志坚定视死如归之类的高尚情结。

西泽商会与切西娅有一些联系,芙妮丝借用来商会的名头与信纸编纂了个看着还算过得去的谎言,剧院仍然还在剧团名义下,与西泽商会一点关系也没有。

好在她的计划还算成功。

韦兹按设想那样独自进入了大剧院,而芙妮丝再将唯一的出入口封锁,杜绝了外界支援的可能性。

贪婪的老狼垂涎于肥肉,却不知道自己正慢慢踏入猎人划定出的猎场中。

既然把血酒会的秘密看得比生命都重要,芙妮丝决定就此成全他。

反正这也不过是帮派的一条走狗,勒索谋杀抢劫无恶不作,芙妮丝没有必要再手下留情。至于仓库的位置,她大可以去找剩余的几位讨债人,六个人里头总会有那么一条软骨头。

韦兹握紧钢芯缓缓踱步打量试探起芙妮丝。

他实在看不出这女孩有什么过人之处,身材娇小四肢纤弱好像风一吹就会飘起来,任何发育正常的成年人都不会把这样的小不点放在眼里,拿出全力甚至还有欺负小孩的嫌疑。

但韦兹是极致的恶棍与混账,只要敢挑衅他看不起他,哪怕对方是个婴儿也不会轻易放过。

短暂考量。

韦兹纵身跨步抢占先机。

高举钢芯随即砸落,纯粹力量倾泻,慷慨命途的战士本该如此。

只是可惜了这张精致漂亮的脸蛋,韦兹觉得就算是柯伦佐王国那位赞誉有加的公主单论外貌也远远比不上眼前的女孩。

戍卫者所具有的超凡特性增强了韦兹的体格与力量,从头顶劈下的重击足以媲美成年男子全力的三倍以上,再加之钢芯上还嵌着一串生锈铁钉,女孩如果正面挨了这一下必然会颅骨碎裂血肉模糊。

钢铁疾速劈落以至于空气都被撕出肉眼可见的弧痕,破风声尖锐刺耳。

可芙妮丝却仍然淡然平静,好像耳边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

她轻轻抬眼。

浅紫双眸如无波古井。

正挥棒砸下的韦兹无意间与芙妮丝对上视线,某种难以言喻的震慑,那几乎是心境层面上的压制,却是由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带给他的。

转瞬大意,就在思绪飘走的这一刹。

韦兹手中钢芯并未锤敲至任何血肉或骨骼,无法收回的惯性令他的双手重重陷进了舞台地板中,残破木片与碎屑溅跃而起。

芙妮丝避开了。

玛丽珍鞋雪白光亮的圆润鞋尖只距离那被重击破坏出的深坑不到分毫,银发女孩不过提起裙角轻巧后退一步,韦兹本以为会必中的攻击就落了空。

木地板塌陷而成的深坑直径足足半米,戍卫者的力量着实惊人,仅凭一根钢芯就能造成如此恐怖的破坏力。

但纵使威力再大,无法命中就显得荒诞可笑。

可明明是那样快速那样迅猛的攻击,韦兹甚至根本没有看清芙妮丝的动作,就好像上帝突然在那一刻伸手剪去了他记忆中的画面那样,突兀而不自然。

是侥幸?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韦兹不理解。

因为人类根本不可能在两次静态姿势的间隙插入一段高速的动作,芙妮丝看似轻而易举的小小退步却令这身经百战的讨债人顿时汗流浃背。

转轮拨动。

片刻寂静中,扳机扣下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眼神淡漠没有温度,身材娇小本该仰视的芙妮丝此刻却居高临下,金色枪口冷冰冰抵在男人颅后。

“到我了。”

她说。

并不像外观表现得那样甜美娇弱,女孩实质是一位不会留予对手任何喘息机会的猎手。只要敢在她的注视下露出哪怕一瞬间的破绽,杀意随之追至。

而现在,韦兹破绽百出。

敲锤撞下,左轮枪口喷吐炽热火舌,俯身弯腰的韦兹在这近乎贴身的距离下根本不可能躲开,如果什么都不做,他的后脑勺一定会被子弹穿出个孔来。

但对于一名戍卫者而言,韦兹其实还有躲避之外的选项。

慷慨院的慈爱骑士能在战场上仅凭肉体硬生生抵抗住刀剑的劈砍,那是只在极短的时间内让身体某个部位的皮肤和骨骼强度提升直至与大理石相当的超凡特性。

局部硬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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