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只剩下半边身子的张和莱想道。
她的肠子裹挟着内置电机往外坠,她徒劳地把地上那摊器官往自己的身子里塞。
前面的队长还在组织队伍和那个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白色机甲缠斗,但她知道已经结束了,公司的增援已经来了第二波——
灵活部队,
内城办事处在附近的干员,
甚至连公司大楼的保安都喊来了,可是一切似乎都是徒劳。
它像是某种不可明说的自然现象,一次又一次地把赶来增援的队伍砸碎,然后继续僵持,似乎在等着队长继续喊人好让它继续杀。
她没办法走了,腿在第一轮的对抗中就被打得弯曲,像扭扭薯条一样躺在地上。她一边启动自我修复程序,一边控制不住回想自己的人生——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
大概是几年前,张和莱总是觉得热,身上刺挠,她讲不出那种感觉意味着什么。但是当她想去挠的时候,那个痒的地方就移到了别处。
那种感觉就像是皮肤下面有一只虫子,你能看着它在皮肤下面蛄蛹,能感受到它在偷吃你的肉,你翻来覆去睡不着,而且是几天几夜的睡不着。
但等你真的忍无可忍将皮肤划开,看到的只有脂肪和骨头,医生告诉你没事的,要多放松,可当皮肤被缝合后的下一秒,又开始痒了。
张和莱已经很久没有睡好觉了,躺在床上数天花板上的斑点,数到七千四百二的时候,天就该亮了。
这样的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取得年度最佳员工换了新的脊椎的时候?
还是被抵抗军机枪打穿的后遗症?
也许是屠杀那个支持瑞满共和军的村子时?
又或者更早一点,是在夏令营里切除痛觉神经的时候……
最后她终于想起来了,是杀死妈妈的那天——就是从那开始痒的。
不该杀她的,不然也不会那么想她。
……
从妈妈把张和莱送到夏令营起,公司就把她列为重点培养对象,所以后续又去了一个寒假营。
它们一共做了43组实验,由43个成功切除痛觉的孩子一起参加,把人的后背切开,肉往两边掰,把新一代的义体换了进去。
做完手术的那天,体内的部件全都换了个遍,她的体重从120斤涨到了210斤,走路的时候能感觉到身体里在叮铃咣当响,能感觉这些义体压着肚皮,似乎下一刻就会撑破,让她肝脑涂地。
但那时张和莱活了下来,她变成人造超人,她可以飞,可以从手腕抽出切人的原子丝,肉体强度和各类义体都是最顶级的。
一个好的战争机器光靠说是不行的,在完成了基本改造后她就被扔到了最前线,去镇压起义。
有没有玩过水果忍者?她在战场上就和水果忍者一样,躲过第一波炮机,然后不停的抛出细线像削水果一样把敌人的坦克和装甲部队切碎。
她的KD随着在前线的日子一同不断上涨,她没有安排也没有计划,吃,喝,晚上六点随机挑选一位男员工满足一下生理需求,七点起床继续杀人。
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公司对张和莱的内部评级越来越高,对付的敌人也越来越难。
从最开始的手无寸铁的示威群众,到有半自动武器的地方民兵,最后一步步升级变成了不愿意服从的地方军阀和区域领袖,或者有着坦克部队的其他公司。
按理来说,张和莱应该会在某一次任务中失去她本就无所谓的生命,直到一个男人的出现,她如风中残烛的生命被点燃了。
……
第一次遇到多森的时候是在某天下午,他梳着一头柔顺的长发,保持着微笑🙂骑着辆破单车来到了张和莱的营地。
那一天是抵抗军发起总攻的日子,不出意外张和莱将会被当做弃牌打出去。
他伸出手递来了一张释令。
从那天起她自由了,不用再从事前线工作,可以回到城市里做基础工作。
三天后公司失去了这个阵地,
四天后他们第一次发生了关系。
那是同一天,她吃到了冰激凌,那是同一天她向一个人展示肉体,得到了很美,而不是这一块还需要更多改造的评价。
那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天,她走在光明的街道上,无需再担心子弹将她撕成碎片。
张和莱终于自由了,或者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内,在一些无关痛痒的事下,她获得了她有自由意志的幻觉,但自由即使是幻觉它也至关重要。
张和莱不止一次询问多森为什么要带她走。她其实知道答案,但是她还是想再听一次。
这个时候多森会翻过身,用大学老师讲课的语气和她说道:“你在前线的时候,我经常听到有个女人会把她杀掉的人挖出来烧干净,每一个器官每一条神经你都要眼睁睁的看着它变成和有机体无关的灰烬。
我清楚你的想法,你害怕那些死去的骸骨死而复生,你是罪恶深重之人,你厌恶你的义体,但是失去了他们你就无法生存。
你就像在沙漠中迷失的恶徒,唯一的水是一瓶84杀虫剂,在烈日炎炎下你不得不饮,每一次你都只会喝一小口,试着在器官衰竭之前走出沙漠。你知道,像你这种无耻,可恶的人,必会下到地狱中受到永世责罚。”
讲到这里的时候,多森会停下来看张和莱的表情。接下来是她最喜欢的部分,她会笑,像一个普通的女孩,而不是被塞满了致命武器的人形武器。
“但我知道,我和你一样,我们同样罪恶深重,我们同样被这土地及其上边所生的一切厌恶,我们是弗兰肯斯坦和伊丽莎白,沙耶,和郁纪。”
他的眼睛这会儿会亮的发光,照亮了张和莱眼里的世界。
“如果有地狱,我们将一同燃烧。”
多森这个时候休息好了,张和莱也换好了黑丝,他的充血后的蝉蛹十分脆弱,他爬到她的身上小心的运动着,他们的动作不能太慢也不能太快,慢了就又得再等一轮。
快了也不行,快了这两人叮铃咣铛的,撞几下武器系统给撞启动了。
所以他们不快也不能慢,像呼吸一样,缓慢的攀上高峰。
可惜不是每次都能成功,这次他们就失败了,但他们没有气馁,这次不行下次就可以了。
他们拥抱在一起,就像是意大利的虾与海南的鸡肉,跨越了千山万水,它们被同一个人吃下了肚,在胃袋中共同翻滚,最后在消化道的腐蚀下融为一体。
那一天是最好的一天,人在这样的日子,最适合做梦。她抱着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们干完这一单就收手吧。”
“……”
“不行吗?”
“不是,好啊,当然好。”
“然后我们一起生好多孩子,买一个大大的农场。”
“好啊。”
一个失去的**的男人对一个在极早之前为了腾空间就切去子功的女人,如此承诺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