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声响把张和莱拉回了现实，她没有回话，直到那个人又叫了一遍张科长，她才意识到是在喊自己——B级成员如果不向上申请按科长待遇称呼。
张和莱回到了脏兮兮的街道，这里到处都是尖叫的行人和不断重复命令的职员。
白色死神的屠杀仍然在继续。
她扫视了下眼前的人，他们穿着牛仔裤和便服，套着不成套的轻式装甲就来了。
为什么只来了四个人，其他人呢？她心里不免有些疑惑。
“我们的炮兵呢？我们的人呢？怎么喊来喊去就来这么几个？”
“我们的炮兵被道德委员会拦在城外了，现在公司能调动的人只有我们了，再喊就得把一楼的保洁阿姨也叫过来了。除此以外有一支外城的小队也在来的路上，这已经是半小时内的动员极限了。”
“才半个小时？”
张和莱脑袋突然有些发昏，她以为已经过了一整天了，此前还从未有过这种体验，时间像是被拉长了无数倍，每一步都走的无比漫长。
张和莱用切割机强行切掉了扭扭薯条，朝着刚刚和她报告的人伸出了手。
“什么？”
面前这个人也没懂啥意思，就把手伸上去握了一下，张和莱火一下就压不住了，给人一巴掌甩开。
“腿！你，还有你，一人一只把装甲给我脱了，凑一对给我。”
结果连假腿也没时间去清理创口了，对着脚就是塞，假腿连着骨头渣子和半截裤子一起镶嵌进体内。她暂时恢复了站立能力，但是局势似乎已经变得越来越糟糕。
张和莱抬头看了眼天空，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拖着自己的半边身子重新进入战场。
……
多森曾经带张和莱去过一家手工的兰州拉面馆，这和她经常吃的军需面条不一样，师傅会不断的把一整个面团揉捏然后往空中抛洒，往上一抛再往下一拽，一个猛子停住，面条会因为惯性而自己撕扯成形——
白色的机甲正在用这种方式对付不断涌来的干员，像是拎小鸡一样随手就抓起一个正在扫射的人，拽住腿来挥舞她的身体，驱散其他想近战爆破它的人。
被拽住的人是代号102的B类干员，她在改装上的投入至少也是千万级的，但在这一抹白色面前，所有的准备和夜以继日的提升全都付之东流了。
它几乎没怎么发力，102就失去了全部的还手之力，她的脸一次又一次的被砸向地面和其他队友。
她在惊慌中按下了激光护罩，闪烁的亮光覆盖了她支离破碎的身体，白色机甲的手掌发出吱吱作响的声音，但激光并没有击穿它的护甲，只是在那纯粹的白色上烧出一小串黑色的胶状物。
“这怎么可能，为什么还打不穿啊？”
“啊？为什么会这样？”
“天！这是什么型号的机甲，为什么海扶刀不起效果了？”
“有没有人有多余的裤子？我这边尿了哇……”
……
众人惊恐的叫声此起彼伏，它没有回应，只是举起那闪光的102到似乎是它观察孔的位置默默地观察着。
102拼命睁开眼睛本能地就想回敬对方，但她只在那光滑纯白的机甲表面上，看到了脸皮被路面摩擦到脱落的自己。
她又被甩了出去，白色机甲继续挥舞着102，像挥舞着一个激光剑砸向那些本就已经濒临崩溃的干员们。
满地都是血水和价值不菲的义体，激光护罩的出场价在200w左右，它可以切开射向操作者的所有固体弹药，自打开的那一刻起，这场围殴就成了单方面的厮杀。
护罩只是轻轻地划过一个干员的小腿，她的下身就像是被人挖去了一样，来不及尖叫，102就又被砸了过来，把她整个人切开了，从脑袋到她的大跨。
“快关掉护盾，快，关掉！！！”
张和莱终于回过神了，急切地下达了命令，一把抢过了旁边正在射击的机枪，亲自开火。
102费力摇头，她拼命向张和莱传达了拒绝的意愿，现在她的肉体已经被打到极限了。
手和被捏住的右脚已经彻底报废，肚子也在最开始的砸击中被扯开了一个可怕的口子。肠子像细长的旗帜随着挥舞不断的翻飞，解开护盾她就得用头骨去承受撞击，只需要一下她就死定了。
“我现在命令你立刻解除护盾！我只给你十秒钟考虑，不然我会以资敌罪审判！！102你不要忘了，你的孩子现在上的是公司的小学，你只有十秒！！”
张和莱一边说着，手上的扫射也没停下，但它们只在那纯白上留下了一丝凹陷。
“10！9！8！7！6……我要数5了！”
护盾被关闭了，102被重重地扔了出去，砸向刚刚不停输出的张和莱，她的额头撞向了张和莱的下巴，使得两人一同撞飞出去，滚进了十多米外的馄饨铺里。
它太强大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有人能拿出这么可怕的装备……
做不到……
做不到……
做不到……
张和莱麻木地从废墟里爬起来，把身上还剩一口气的102推开，看到了同样躲在废墟里的多森。
他正用脑袋和肩膀夹着电话，手上不停地把一个炮管状的重型武器支起来，见到张和莱飞进来了，赶紧招呼她来帮忙，与此同时，不断向电话那头的人愤怒地输出——
“我现在不想听什么程序问题！我们没时间了，必须把她拿下！……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她是什么型号的？但我可以肯定她是帝国驾驶员，除了那些怪物，没有人能开动这些老家伙……”
“亲爱的……”
“等一下宝贝……没叫你没叫你，你现在立刻把城外的部队拉过来，炮兵装甲部队，全都拉过来……
什么叫做办不到？我们付钱给你不是让你来说办不到的，把那些一个月几十万的义体仔往这里送，我现在代行股东职责，你直接给我下令，所有责任我来承担，两分钟后我就要看到他们，不然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多森继续打着电话，拼凑着这门巨炮，像是在激流中拼命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但很快，他张着嘴说不出话了。
惨叫和人体被扯碎的声音，不知何时全都停下来了，周围的一切陷入了可怕的安静当中，电话那头的人还在不停地询问怎么了，但多森已经无心回答。
他们一起走到了外面，柏油马路和绿化带上已经全都是残肢义体和报废的武器及装甲，空中混杂着浓重的塑料烧焦味。
B级102、B级李长海、B级晓彤、B级阿克、C级安和、城内驻防特种部队、城内紧急特种部队，还有天华合办的保卫军，以及各类小喽啰，加起来快一百人——
现在全倒下了，可能跑了一部分，但大多数都躺在了这片战场上，除了那台白色的机甲，已经没有了能爬起来再战的人，估计大多都只剩半条命了。
她没下杀手，
这说明她还有余韵。
这让多森感到无比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