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前方落下了好多的距离——千绘理揉了揉发红肿胀的手臂,重新确认起视野中的方向和情况。

从感觉上而言,今天直至目前为止,似乎已经推进了七八十米的战线——仅此的成果便超过了之前四次进攻的总和。

千绘理一边小跑着,一边观察向四周。

不祥的阴云笼罩在战场的上空,灰黄的土地洒满了红黑色的液体与烂肉——士兵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上面践踏着,不知是新鲜的,抑或是腐朽数周的尸骨。

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并没有。敌军像以往一样抵抗着,而自己这一边也像以往一样进攻着——唯一的区别只是少了【意志】而已。

仅此而已……

……

千绘理皱起了眉头,好像听见了某种尖锐的声音。

就像是,用铅笔刮擦黑板一般的声音。尖锐而令人毛骨悚然。

放眼看向四周,并没有什么异常。充斥于耳的依然是砍杀声于哀嚎声——或许是因为疲惫而导致的耳鸣。

唯有天空似乎有些变亮了。

变亮了……?

千绘理抬头看向天空,在西南的方向上,似乎看见了一缕火光——然而乌云看起来并没有放晴的样子,依旧绵亘千里而不绝。

这是……?

如同绽放一般的刺目光亮,让千绘理即便眯上眼睛,也无法直视那个方向——战场上的士兵也不由得抬起头来,茫然而焦虑地试图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嗖————”

好快!

瞳孔因为惊讶而骤然一缩,心中警铃大作!

尖锐的声音逐渐放大,而在千绘理终于能捕捉到一丝光亮的轨迹之时,下一瞬,带着仿佛要灼烧一般的高温,那光亮的源头瞬息间已经砸向了远方的地面——

轰!!!

以之为半径的数十里瞬间开始呈蛛网状崩塌——!!

天昏地暗!

身旁原本兵刃相交的士兵们纷纷地倒下,或是掉入大地的裂缝,或是被飞溅的碎石砸碎身体——地面如同皲裂的皮肤般展露出条条断纹,一边塌陷,一边吞噬位于上方的士兵们。

千绘理同样因为强烈的震颤感向后跌倒,但马上便调整好了身形,努力维持着平衡——在漫天的尘埃之中,她依稀看见了半空中出现的人影,黑色的长发如同夜晚的颜色一般,随着冲天而起的狂风飞扬。

那是……

千绘理只来得及站起身来。隐约中,她好像和半空中的那道身影交错了一下视线——紧接着,如同开始的讯号一般,那道身影微微抬手。

“嗡——!!!!”

伴随着轰鸣,大地裂纹的中心处,一道黑影冲回了那道身影的手中;伴随高高举起的动作,下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被骤然切开一般!!

危险——!!

天空扭曲。

……似乎安静了一瞬。

千绘理只来得及将视线转向近在咫尺的地方,甚至没来得及向另一个方向闪躲!

——轰!!!

大地崩裂!!!

不论是多么坚硬的岩石,都被轻松斩断成大小不均一的碎块,随着如同惊雷炸响般的轰鸣溅射开来——原本乌泱泱的大军中间,顿时被清扫出了一整块的真空区域,伴随着呼啸的狂风向四周席卷!

漆黑色的剑气将范围内的全部存在都强势镇杀,烟雾与尘埃像是被汲取一般地朝着正上方的天空涌去。

而那个存在则是不徐不急地将剑尖指向了克萨诺斯军剩下的士兵,尽展凌厉的杀意。

同时,千绘理也被余波瞬间掀飞了出去,在一阵失重感之后,七荤八素地被砸在了一旁的岩山之上。

“咔——”

身体传来了火燎般的疼痛感,以及某些不详的声音。

喉间传来腥甜的感觉,她忍不住咳出一口血来。

那是……

千绘理咬着牙,目眦欲裂地看向天空上的那个存在——

【弥乃】。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明明应该在西南部的战线,由帝国军的强者和她对峙,但眼下却放任她来到这里大开杀戒……

曾作为【菲尔鞠】与她见过面的千绘理,心中对她的实力清楚无比。

就连波茨坦也不是她的一招之敌。

看着一旁宛如末日般的废墟,千绘理心中完完全全地明白这一点,并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赢不了。

必须要逃命!

支撑着颤抖的身体,千绘理从地上站了起来,擦拭了一下染血的嘴角。

断了两根肋骨,腿也扭伤了……浑身都传来哀鸣。

她咬着牙,在施展【治愈】后,忍痛向后方蹒跚了几步。

而与此同时,下一剑已然到来——

轰——!!!

深达数百米的鸿沟随着这一剑出现在了大地之上,千绘理看着从鸿沟中喷涌的黑色火焰,仿佛亘古的巨墙一般分割了整个战场,映衬在她鲜红色的眸子之中。

而在这诡异的火光之下,幸存的克萨诺斯军面如死灰,完全丧失了战意,宛如已死之人。

刀刃从他们的手中掉落。

“那是……什么?”

“怪,怪物——!!!快逃!!”

“打不赢的,那种东西要怎么打啊!!”

他们开始尖叫着逃跑,开始四散逃窜——而与此同时,似乎有辨认出了弥乃的圣代王朝士兵,随着呐喊声呈现出与这边截然不同的狂欢,就像点燃了草原的火一样。

是援军,是王朝的援军!!!

他们这样呐喊着,一扫之前萎靡的士气,开始在弥乃的威慑之下追杀溃逃的克萨诺斯军——被弥乃清扫掉几乎三分之一的主要兵力,剩下目睹了地狱的家伙,根本没有还敢反抗的心思。

被拽住领子,然后被刀刃刺入咽喉——圣代王朝的士兵如同杀鸡屠狗般地宰杀着克萨诺斯军的残部,就像推倒一座破败的玩具建筑一样。

这不是一个级别的战斗……再坚持下去,也不过是白白送死而已。

克萨诺斯军的军心已然崩溃。

千绘理咬着牙,向后方退回了数十米——途中遇到了似乎被余波所填平的堑壕,只留下依稀的痕迹,不知道里面的人逃出来没有。

“噗呜——”

千绘理捂住了嘴巴,红色的液体止不住地从指缝间流出来,缓缓向下深入地面——她深深地皱了皱眉头,然后脚步不停地继续撤离。

然而,这终究只是打算而已。

破碎的肋骨随着动作扎破了内脏,即便【治愈】有微弱的镇痛效果,强烈的痛楚依然几乎让千绘理丧失意识。

如果刚才听了那个士兵的话,或许还能活下去呢……

但现在,想那么多也没有用啊……

她不由得这么想,随后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佝偻身体,一只手撑住地面,一只手捂住嘴巴,痛苦地喘息了起来。

太过贫弱了。

在数以万计的士兵之中,千绘理也不过是最弱小的那一类而已——仅仅是在刚才的余波之中幸存,或许就要感谢某些看不见的存在了。

视线有些变得模糊起来。

看起来……要死在这里了。

或许,也不错。

千绘理放开了手,任由嘴中的血落下——比想象中要多的量,马上便打湿了身下的土地,染上模糊的颜色。

已经在这个世界呆了数百天了……如果说回去的可能的话,或许死亡也会是其中一种办法吧……

虽然只能尝试一次。

可惜脸上的肌肉已经没有冷笑的余力了,千绘理只能在心中勾了勾嘴角。

活着很好,死了也不错。在这样的生活中。

前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听起来似乎并不重。

不过千绘理已经没有办法抬起头了。她只能用所剩无几的力气,去猜测来的人到底是谁。

“虽然一早便注意到你了——但果然,你身上有她的味道呢。”

一个声音冷冷地从上方传来,紧接着,千绘理感到肩膀上传来了沉重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放了上来。

“果然,还是把你杀了比较好吧。”

千绘理感觉肩膀上的东西,微微地动了动。但疲惫的困倦感压在了她的脑袋上,让她没有办法继续思考了。

或许睡一觉,就好了吧。她听着这个声音,只是单调地接受了,而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反应。

是什么呢……?

是谁在说话呢……?

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呢……?

“从她旁边,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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