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另一个境界的存在么……?
千绘理抬头,看向剑气纵横的战场上空——一个漆黑的身影正缓缓拔剑,似乎极快地扫视了一眼战场,然后向前毫不犹豫地斩出——
“嗡——!!!!”
天空扭曲。
……似乎安静了一瞬。
*
*
“要出发了吗?”
“嗯。”
千绘理和陌然告别之后,便和突击队的成员一同离开了驻扎地,第五次向着敌军阵地进行冲锋。
另一块区域的第四军已经准备好全面进攻的准备,所以自己这一边,只要和他们配合好,在这里阻拦住【意志】的支援,他们终究会突破防线——而若是【意志】驰援第四军的方向,就由自己这一边进行突破。
第四军方向正面进攻的是对方的交通枢纽城市,某种意义上比波茨坦这一块要重要得多——如果他们真的顺利占据了上风的话,【意志】应该会被调遣去他们那一边吧。
嘛,终究只是预测而已。
临走的时候,星霜好像对陌然露出了一个笑容,而陌然见状也是用力的跺了一下脚,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应该是因为要分别了,所以在耍脾气吧。
他们的感情真好啊。
千绘理这么想着,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
又是阴天,不过看起来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不过也说不准。相比起来,千绘理还是希望能在晴朗的日子里出击,至少身上能稍微舒服一些。
因为战事吃紧的缘故,连原本有些嫌弃的铁桶也成为了奢侈的幻想——似乎是想起了昨晚被陌然强行擦拭身体的样子,千绘理露出了有些微妙的表情。
“怎么,事到如今开始紧张了?真不像你啊。”
星霜看着千绘理有些紧绷的表情,像是感觉好玩般挑衅地笑着——不过千绘理并不与他一般见识,而是微微摇了摇头。
“今天又是阴天呢。”
星霜听到千绘理突然说起天气的话题,则是明显地愣了愣;一旁的池余则是插过话来说道:
“是啊……最近半个月完全没有放晴过呢。真是让人心情沮丧——虽然本来也都差不多吧。”
“你们还真是矫情啊,没下雨没起雾不就谢天谢地了,还在这挑三拣四起来了。”阿谢勒特毫不在意周围目光地,用很大的声音嘲笑道,发出了难听的笑声。
千绘理斜眼看了他一下。
“酒槽鼻。”
他则是早已习惯地用鼻子哼了一声,然后也瞪了一眼千绘理。
“……白毛女!”
“真是幼稚……”星霜傻眼地叹了一口气,仿佛觉得无趣般地翻了个白眼,摇了摇头。一旁的池余也耸了耸肩。
在他们前面的波茨坦则是一声不吭地带着队伍——反正就算和他搭话,他也不会感兴趣的吧。每次一到这种时候,他就对旁人爱搭不理的,只等着出击许可——虽然平时也没有多少人会和他说话。
千绘理看向了比平时都更加沉默的波茨坦,心中隐隐地产生了不安的情绪——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阴云总感觉压抑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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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的初期无比顺利。
失去了【意志】的存在,对方的防线就像是枯草和叶子一样软弱无力。双方军队接触几乎没有多久,圣代王朝的军队便开始不断地向后败退开去。
因为决心要做出些成果的缘故,波茨坦方面此次几乎把驻扎地的全部兵力都调遣出来,进行广面意义上的大范围进攻——而很显然,面对【意志】迟迟没有出现的情况,波茨坦摧枯拉朽般的破坏力,瞬间就将敌方的布局撕裂出了一条大口子。
之前的僵持简直就像是玩笑一般。
又或者说……在战场之上,这些特别之人的存在,就像是玩笑一般……
波茨坦一如往常般地怒吼着,像一团小型的飓风,不断摧毁沿途的防线,将敌人像玩偶一般撕碎,化作血沫。
他们恐惧地尖叫着,向波茨坦射出空气弹,挥出刀刃,然后被波茨坦化作形状惨烈的尸体——随着尸山血海的积累,波茨坦也相应地开始增加负伤,但还是不减速度与力量。
这些都是敌军用性命换来的成果。
而突击队则是在波茨坦的身旁,不断分化和瓦解敌军的增援,并捕杀掉漏网之鱼。
他们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是和辛耶一般,早就习惯甚至享受暴虐的存在。尽管还能维持理智和人的外表,不过在战场上的他们,早就把杀戮当成理所应当的事情了。
不杀,就会被杀。这不是对错的问题。
千绘理则在稍微安全的距离内,跟着突击队的步伐——虽然偶尔会有跟不上的情况,不过总体还是保持在视野范围之内。
身旁偶尔会路过一些濒死的士兵,但数量多到令人头皮发麻——在某些堆积起来的肉山之中,还会有手臂伸出来微微地颤抖和晃动。
千绘理没有时间去一个个救治他们——她只在不改变自己行动方向的前提下,有选择性地向一部分范围内的存在施展【治愈】。
她需要留下体力给突击队的家伙,给波茨坦,给自己;救他们终究只是随手的,而非因为什么恻隐之心。
自己在某种程度上,最终也变成了辛耶的样子啊。
空气弹从千绘理的身旁射过,她毫不犹豫地向旁跳开并卧倒,然后蜷曲着身子爬行起来。
身后还有很多的友军正在向前冲锋,踏着突击队撕开的裂口,向敌人的腹部扩散和袭击。他们向着空气弹射来的方向,同样地射出了空气弹。
“你是,突击队的医师小姐吧?找到你了,找到,你了……”
嘈杂之中,有声音这么问道——千绘理没有空搭理他。在掩护之下,千绘理重新恢复姿势,想要向着突击队的方向赶去。
“别走!别走!别过去……”
千绘理的胳膊被拽住了,脚步也强行被停了下来。
“这里很安全吧?对吧?别继续往前冲了,留在这里吧,可以吧?再接下去就会死的。”
“别碰我。”
“一起留在这个堑壕吧,拜托了,我不想死——只要你在我旁边,就一定会把我救起来的吧?对吧?我会保护你的,所以,在安全下来之前,和我呆在这里吧,求你了!”
千绘理用力地想要收回自己的手臂,同时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一个满脸是血的士兵,正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瞪大眼睛看向千绘理。
“继续阻碍我,我会回去报告给中校的。”
“无所谓……无所谓……那个家伙,该死的,马上就会死……没有有关系的。”
千绘理一时间有些哽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用力地试图收回自己的手臂。然而,被抓住的地方传来惊人的巨力,几乎就要将自己的手臂折断一样紧紧地握着,不肯放松。
“都会死的……大家都会死在这里……我看不见活下去的办法,所以才来找你的——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过来的,你相信我,你相信我!你他妈的相信我啊啊啊啊!!!!”
那个士兵开始猛猛地喘气,然后用几乎是咆哮的声音对着千绘理怒吼道。
耳朵传来刺痛感。
千绘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这样看着歇斯里的士兵。
“都以为这场战斗占尽了优势,都以为这场战斗就能分出胜负,个屁!是,我们是输家!!!我在战前砸断了自己的腿,拿小刀捅了肚子,最后还是被派到了这个该死的地方——没人能活下来,这一次!!”
他露出有些癫狂的神色,对着千绘理大声地吼叫——鼻涕和眼泪全部都从看不出原貌的脸上流下。
“如果我的能力不是这个没用的东西,如果我也像那个该死的巨魔一样,我他妈的才不会像现在一样,当一个无名小卒白白死去!!我他妈,才不会!!!”
手臂上传来的巨力让千绘理忍不住小声痛呼,露出痛苦的神色。
“你要死,你尽管去死——我不要,我要活着,我才不要死在这里啊啊!!你不准走,你哪里都不准去,给我在这里呆着!!!”
看起来已经完全无法交流了,他在不断地发出诡异的哭喊和嘶吼声——千绘理尝试着向周围呼救,好在还没被落下,很快就有人进入堑壕,将千绘理和不断挣扎的那个家伙分开。
那个士兵强烈地扭曲着身形,发出低吼声——不过被两个人压制住脖子和背部,用膝盖狠狠地抵在了地上。
千绘理向帮忙的几个人简短地表示了谢意。他们则是摇着头,对千绘理露出了友好的笑容,道:
“没事,您是突击队的那名军医吧——一直以来,大家都很感谢你。请快去吧,我们会帮你牵制住这个疯子的。”
“不要……不要,不要死——不要过去,都会死,大家都会死——把她留下,我们都还能活……还能……”
“住嘴!”
似乎是用泥巴将他的嘴巴堵住了,千绘理点了点头以后,便爬出了堑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