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千帆,你今天有没有什么安排啊——”
篝火旁边,几个坐在一起的士兵“喔喔”地起哄着,然后大声地笑了起来——而问话的星霜则是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然后又看向千绘理。
“没有。”
还没有下次作战的通知,所以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大概。
千绘理一边将汤匙里的流状食物咽下,一边歪过脑袋,看向了身后的星霜——千绘理身旁,陌然警觉地抬起了脑袋,眯起眼睛看向了星霜。
“不,姐姐今天要和我一起。”
陌然幽幽地说着,然后挥了挥手,对星霜比出了“去去去”的手势。
“我可没问你。”
“我在帮姐姐回答。”
星霜的眉头拧在了一起,咬了咬牙齿,然后也眯起眼睛,和陌然同样不开心的视线碰撞在了一起……似乎有火花从中间掉下来呢。
千绘理叹了一口气,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自顾自地吃起了自己的午饭——对于陌然和星霜的这副样子,因为是司空见惯的场景了,所以千绘理便当作无事发生。
……天天眉来眼去的,如果看对眼了的话,你们就赶紧交往啊。
烦死了。
千绘理又用汤匙舀了一口碗里的食物,然后吹了吹,送进嘴中。
嗯嗯……不愧是自己,吹完了以后的温度刚刚好,既不烫嘴也不冷。
“这位小姐,这里可不是你应该呆着的地方吧——你们医疗所的家伙不是有自己吃饭的地方吗?”
星霜咂了咂嘴,然后面色不善地看向了陌然。
“我爱在姐姐旁边吃,我就在姐姐旁边吃。”
陌然则是嘴角一勾,然后伸出一只手,狠狠地将千绘理抱住,对星霜露出了得意洋洋的表情。
——碗,碗里的东西差点晃出来了……!!好险……!!
千绘理则是高高地捧起了自己的碗和汤匙,然后叹了一口气。谈恋爱的家伙真是讨人厌啊……
事已至此,继续吃饭吧。
星霜看起来好像相当阴郁的样子,一直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陌然看,而陌然则是丝毫不在乎地搂着拼命吃饭的千绘理,露出满意的神色。
不过星霜没有能够反驳陌然的话,所以在散发了一阵低气压之后,就只好闷闷不乐地走回了原先的位置上——周围的士兵们都发出安慰的声音,拍着他的肩膀让他不要难过。
“啰嗦!”他对那些士兵叫道。
千绘理则是终于吃完了自己的午饭,然后看向了陌然。
“所以,要干什么?”
“什么?”
“不是说要和我一起吗?”
陌然露出了有点傻眼的表情,千绘理也跟着歪了歪脑袋。
“不……其实我下午还要回医疗所。因为伤员有很多,我只是为了和姐姐吃饭,所以才请了之后的假而已。”
“是这样喔……”
千绘理点头表示理解。毕竟战争间隙的时候,确实就是医疗所的医师日夜不停工作的时候——等待治疗的伤员多到根本放不下才是。
“那我不就是没有安排吗?”
“不不不……姐姐就跟他们说有安排就好了。”陌然摇晃着脑袋,一边将身子探向千绘理,一边用相当严肃的表情对她这么说道。
千绘理眨了眨眼睛,向后微微倾斜,然后点了点头。
“最近有好多意外的情况呢……有很多人都砸断自己的腿,或者说用刀捅了自己的肚子,为了不上前线在努力——真讨厌,加重了我们的负担啊……”
陌然嘀嘀咕咕地抱怨着,不过千绘理没有听清楚,只知道她好像在说些什么。
真是的……陌然应该是吃醋了吧。
毕竟在她工作的时候,要是自己和星霜在一起的话,她一定会很不开心——为了不抢走她未来的男朋友,千绘理会好好和他们说自己有安排的。
直接明说不就好了嘛……非要扭扭捏捏地说这些。
千绘理为自己的深谋远虑而深深地折服。
而陌然看着一副“包在我身上!”表情的千绘理,露出不太安心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真的没关系吗……?”
*
*
将陌然送进医疗所以后,千绘理便用手捂住嘴巴,在原地思考了一阵——最终,在到处转转和回帐篷里面发呆的两个选项之中,她选择了后者。
因为前线推进的缘故,这里早就不是最初的那个基地了,各项设施也为了方便迁移而做的很简陋,不过都勉强能够运转就是了。
距离上一次作战已经过去三四天了。虽然不需要在医疗所里面帮忙,千绘理还是会应要求,去对一些身份特殊的病人进行【治愈】。倒不如说,星霜能够好的那么快,也多亏千绘理有每天对他使用【治愈】。
并不是什么大事,这一年多也是这么过来的,所以千绘理早就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了。
波茨坦对自己的戒备和警惕,在某种程度上也削减了不少——毕竟,如果自己真的和神殿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有关联的话,也不至于在这里呆上一年之久吧。
和突击队的另外三人也已经互相熟悉了。毕竟是互相救过命的家伙,就算没有交流的意愿,也不可避免地会有对话的时机。
没礼貌的土拨鼠阿谢勒特,总是面色不善的狼狗星霜,看起来还算和善的树懒池余——以及横冲直撞的老牛波茨坦。
千绘理心中依旧不把他们当作同伴,必要的时候,也会毫不留情地抛下他们……但是,必要的时候,又是什么时候呢?
千绘理不知道。或许是找到回家方法的时候吧。不过一年多了,自己仍然对这一点毫无头绪……心里的某个角落,也早就放弃了。
“喂……是那个!突击队的医疗兵。真的和传闻里一样很小一只诶……”
旁边传来了窃窃私语的声音。或许说成是窃窃私语有些过分了,毕竟千绘理这边能听得很清楚。
矮墙的一角,有几个似乎是碰巧路过的士兵,正交谈着看向这里。
嘛,传闻什么的。虽然圣代王朝那边不太清楚,不过克萨诺斯军这边已经有人目睹到千绘理救助濒死者的样子了——虽然千绘理认为自己并不在乎他们的性命,不过他们还是擅自地传说起来。
因为经常会在路上碰见士兵的缘故,所以经常会发生像现在一样,莫名其妙的围观。
“看……看过来了!”
面对千绘理的视线,他们像是某种动物一样齐声地叫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真是拜托,别散发出这么明显的好奇氛围啊,简直跟围观什么珍稀生物一样……
因为实在是太过于愚蠢了,或许还有别的什么情感在作祟,总之,千绘理也马上低下了脑袋,闷头走路,假装没有看见他们。
真是后悔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上军医帽……或许是意识到白色头发太过于明显,千绘理迟来地对露出头发的事情感到后悔——不过也没有办法,千绘理并不太喜欢戴帽子,所以总是将其忘在帐篷里面。
不可抗力~
阿谢勒特曾经和千绘理开玩笑说,“你那颗脑袋,我在百米开外都能轻松瞄准,因为实在是太明显了”之类的话。千绘理没有办法反驳这件事。
事实上,原本应该是灰色的——虽然好像也差不了多少。
“那,那个,请问!”
被搭话了。
虽然不太情愿,千绘理还是停下了脚步,看向了身后跟过来的几名士兵——意外的是,里面有个熟悉的面容。
虽然看起来多了一些伤疤,并且被晒得皮肤黝黑,千绘理还是通过他受伤的左耳认出了他——应该是很久以前救过的某个家伙,还说过几句话。
注意到千绘理视线的停留,他也像是很高兴般地踮了踮脚,然后开口道:
“啊,那个,军医小姐,那个……”
他好像不太知道应该怎么搭话,支支吾吾了一阵之后,被另外一个士兵推了一把,站到了一旁。而这个士兵则是对着千绘理说了起来,声音听起来就是刚才叫住了她的人:
“请问,您就是中校突击队里面的那位【战场天使】小姐吧!”
虽然说的是疑问句,不过语气却相当肯定呢。千绘理对着他默默地点了点头,他马上就“这个样子果然是啊!”地笑了起来。
“请问我能握一下您的手吗?”
果然。
千绘理压抑住了扬起眉毛的冲动,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小口气。
不知道是哪里传出来的谣言,说是只要和千绘理在战前有握过手,就能在濒死的时候被她救下来——姑且先不论千绘理能不能做到,真是希望他们能够放过自己啊……
“喔……”
因为随身带着手套,所以勉强能够接受……倒不如说,拒绝了以后反而会更加麻烦。
第一个被千绘理拒绝了的家伙,就哭喊着什么“完蛋了,被放弃了,下一次就要死了”之类的话,跑回了休息的地方。虽然千绘理并不知道他的下场,但因为后来很骚然的缘故,所以他多半真的死在了接下来的战场上。
这导致军营里吵闹了相当一段时间。
至于当事人的千绘理,也被格朗多一边擦着冷汗,一边苦苦哀求了一番。
……真是一群心灵脆弱的家伙啊。
自那以后,千绘理便随身带着手套了。上战场的时候还好,但如果在军营里走动的话,就一定要好好地戴上,以备不时之需。
和千绘理握了一下手的士兵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嘴里还可疑地嘀咕着什么“不洗手”一类的话……喂,好好注重个人卫生啊!
因为他的开头,所以旁边的士兵也一一地和千绘理握了握手,直到最后那个少了半只耳朵的士兵走上前来。
“军医小姐,还记得我吗?”他在伸手前,僵硬地扯着嘴角试图露出微笑,一动不动地看着千绘理。
因为很恐怖,所以希望你能不要笑了。
千绘理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张开嘴巴,说出了“加索山脉”的关键词——他闻言,变得很兴奋的样子,然后满足地松开了手,整个人都像是放下了什么一样。
“谢谢。”他这么说道,然后和其它士兵一同向千绘理告辞。
千绘理也点了点头,然后才回到了自己的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