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那双黄金瞳的第一眼,明钰便再也抑制不住心底汹涌的火焰,瞳孔骤然扩张,凛然的杀意瞬间迸发,冲霄而起。
海雕似乎被她眼里的锋芒惊吓到了,慌忙地鼓动着疲软的双翅,想要脱离一旁人类的视线。
不等海雕展开羽翼,明钰的手已经扼住了它的后颈,冷冽如刀的目光死死锁定着暗金的鹰眼。
忽然间,明钰微微蹙眉。
她的脑中又闪过了另一组的画面。
这是……
……
白羽海雕最后的族群,栖息在一片群岛上。
群岛的面积并不大,但却是无垠海洋之中极为稀缺的陆地资源,因而吸引来了不少陆地生物栖居。
很神奇,群岛附近几乎不见海兽的踪迹。
饱受海洋之苦的流浪者们聚居于此,他们开始尝试接触海雕,想要将其驯化为优质的捕猎工具。
于是,桀骜不驯的自由之翼血溅长空,只剩愿意归附顺从的海雕得以幸存。
自由的血脉依然在流淌,新生的雏鹰总会生出凌云之志。
驯化的过程循环往复了几年,几乎所有的新生海雕都遗忘了族群曾经的荣耀。
除了它。
孤傲的白羽海雕挣脱了囚笼,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横击长空,消失在天际线的尽头。
明钰品味着脑中浮现的画面,仿佛身临其境,生死攸关的一幕幕接连闪烁。
她缓缓卸下手上的力道,眼底的冷意逐渐褪去,令人匪夷所思的疑问盘踞心头。
刚才那些画面……怎么回事?
明钰疑惑地眨了眨眼,将手上的白羽海雕拿近了些,正要仔细观察,表情突然微微一变。
白羽海雕伸长了脖子,锐利的鹰喙直戳上来。
若是普通人没反应过来,一个不小心被命中眼部要害,可能会直接导致失明。
很遗憾,明钰并不是普通人。
轻松写意地侧过脑袋、躲开突袭后,她再度发力,修长白皙的五指宛如金铁囚笼,将白羽海雕牢牢禁锢在掌中,任凭它怎么挣扎啼鸣都不再松劲。
明钰瞪了白羽海雕一眼,却没想到,自己的警告非但不能令它就范,反而是激起了它的凶性,挣扎的力道更剧烈了几分。
对上它那双暗金色的鹰眼,明钰忽然又是一愣。
她似乎,能听得懂这家伙在怪叫什么……
想让自己松手吗……
诶,就不松。
明钰像是捡到了某件新奇的玩具,好奇地打量着它身上的白色羽翼,眼尾略略上挑,嘴角泛起一丝弧度。
剧烈挣扎了一会儿后,白羽海雕似乎认清了现状,明白了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出五指山,停下了挣扎的动作,但还是硬着脖子,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血色瞳孔。
见状,明钰又松了些力道,颇有些忍俊不禁。
“你这家伙,还挺有意思的……”
她伸出食指靠近鹰喙,却又在对方戳上来的那一刹缩回,如此往复,消遣着时间。
反复把玩了一阵后,明钰的脑中又一次闪过陌生的画面。
这一回,主视野极速坠落,画面飞速放大,神似寻常海鸟的捕鱼镜头。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面上的神情微微一凝。
先前闪过脑海的那些画面,难道是这只白鹰的所见所闻?
这……
感觉有点离谱了……
明钰一直都相信科学,从不相信那些灵异事件。
可这一次,如此怪异的情况摆在眼前,她却想不出任何合理的解释。
有了关注重心,再继续盯着那双暗金的鹰瞳,鹰击长空的画面接连浮现脑海,一遍又一遍地印证了她的猜测。
她能读取到这只白鹰的记忆。
虽然画面零散杂乱,但提供的信息却是异常清晰。
明钰感到惊诧不已,来回审视着手上的白羽海雕,却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状况。
就是一只比较罕见的有足海鸟罢了。
难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当明钰尝试着合上眼,脑中的画面很快便淡去,只剩已经获知的信息留存在记忆之中。
真是有够神奇的呢。
她顿时来了兴致,看向白鹰的眼神也不再随意,而是抱有一种对未知的期待。
……
经过几次粗略的控制变量,明钰大抵摸清了读取记忆画面的规律。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如果只是单纯地盯着眼睛看,那么可能随机爆出任意的记忆片段,也可能读取不到任何信息。
但若是带有某种目的地窥探,潜意识里想要读取信息,那么大概率能成功,而且能比较精准地锁定到想要窥探的记忆画面。
不过就目前而言,以上规律或许只适用于手上的这只白鹰。
几番尝试过后,明钰差不多摸清了方法,正打算仔细看一遍有关「耶梦加得」的画面,一股没由来的疲惫与困顿感涌上心头。
她打了个哈欠,莫名有些疑惑,但还是强行压下困意,在脑中搜索有关那双黄金瞳的画面。
很快,月夜黄金瞳的画面再度浮现脑海。
明钰完全确定,那道冒出海面的巨大阴影,正是「耶梦加得」的脑袋。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耶梦加得」的体型似乎比起过去更加庞大,更具压迫感。
见鬼了。
不久前,这家伙几乎被她砍成肉泥了,到底是怎么打赢复活赛的?
……
航行途中,危机总是相伴相随。
仅仅是第一夜,就出现了少量的人员伤亡。
除去海兽猎人,船上还有负责各个方面的专员。
他们是普通人,而且大都是孤儿出身,在法洛斯政府的要求下协助完成狩猎任务,将生的希望寄托在随行的海兽猎人身上。
当然,也有极少数船员为了丰厚的薪水而以身涉险,试图赌上性命来博取财富与功名。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人。
埃克森曾是水手出身,娶妻后本打算不再出海,就此定居在外城第十六城区,安稳地度过余生。
然而,一切美好的愿景,都毁在了某件事上面。
赌博。
埃克森几乎魔怔,陷入令人惊悚的疯狂。
他不仅将借住在家中的女孩作为赌资,甚至还将自己的亲生女儿也送进了灰色的乐园。
直到执法者传讯,让他去辨认女儿的尸体的时候,埃克森才如梦初醒。
有些人,在选择踏入深蓝领域的那一刻,就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
当冰冷的尖锐贯入胸膛,他从痛苦中得到了解脱。
在他身后,狰狞的海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已经咬住了他的大半截身子,却没有再用力深入。
一缕银白的刀光,将海兽的腹部与人类胸膛,一并贯穿。
在认出埃克森的那一刻,明钰微微一怔,心中很快有了决断。
她这个人心善,见不得别人受苦。
索性亲手送他上路。
抽刀重新隐入黑暗,明钰舔了舔唇,赤色的眼眸里跃动着嗜血的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