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无聊。

夜莺无所事事地逗弄着怀中的露娜，目光跟随着清水铃音，不动声色地窥视着那道忙碌的背影，心底略微有些浮躁。

一大清早，结束与明钰的通讯后，没过多久，清水铃音就找上了门，要带她去别的地方暂住几天。

夜莺跟着对方上了浮空车，前往食堂用完早餐后，到了一间造型奇异的房间里。

屋子里摆着一张巨大的桌台，上边摆放着金属零件与各种工具，绝缘线圈杂乱分布在房间各处。

桌台旁，一连串看不懂的数据在显示屏里跳动。

夜莺坐在房间角落，对四周的环境不甚在意。

“有需要就跟我提。”

抛下一句话，清水铃音便不再关注夜莺，转而投入自己的项目里边，聚精会神地记录着显示屏里的测试数据。

尽管清水铃音从来不花时间打扮自己，只是简简单单地将及腰的柔顺黑发高高束起，她的仪容姿态依然吸人眼球，引人注目。

很多同门师兄师弟想与她合作，但都无一例外地被拒绝了。

清水铃音是毫无疑问的天才。

仅仅花了几个月，经过对硬件与算法的优化改良，她设计出的人工智能，在迭代速度与工作性能上，是过去的数十倍，甚至上百倍。

但这还远远不能令她满足。

清水铃音一直都知道，明钰从事的工作，属于死亡率极高的高危职业。

她坚信着，曾经的人类能用智慧，能通过制造和使用工具来征服自然，那么现在也一定能做到，未来更是如此。

只有通过科学的进步与技术的迭代，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才能彻底征服自然。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明钰不那么辛苦。

清水铃音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明钰也同无数海兽猎人那般，走上了宿命般的归途，永远地离开她……

虽然明钰此番向她保证，只是一次普通的巡逻，但清水铃音还是心有不安，越发觉得时间不等人。

这个项目已经接近尾声。

清水铃音戴上接满数据线的头盔，右手套上特制的黑色手套，握紧拳头，向自己设计出来的、用以辅助研究的人工智能低声道：

“阿波罗，准备第十七次测试。”

“清水，各项准备程序已完毕，随时可以进行测试。”

金属头盔里，合成女声的声线与明钰一般无二。

这是清水铃音有意为之。

每次听到明钰的声音，那股推动她坚持下去的动力便会增长几分。

宽阔的金属桌台上，固定着一只通体银灰的巨型金属手臂，硕大拳头紧紧合握，充满了力量之感。

伴随着一阵电流声划过，清水铃音忍住脑袋里传来的轻微不适，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一缕癫狂之色。

每一次至关重要的活体测试，她都会亲自上阵。

“开始连接……”

阿波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盘踞脑中的不适感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从未体验过的，磅礴的力量感与充实感。

清水铃音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右拳，尽力想要将紧握的拳头张开。

明明平日里一个念头就能轻易做到的事情，如今却是连移动寸许都尤为艰难。

她的瞳孔表层开始泛起血丝。

“咔咔——”

忽然间，一阵金属摩擦的声响传来。

夜莺正逗弄着露娜，不远处传来的动静引起了她的关注。

举起露娜，抬眸望去，却见桌台上摆着一只足有半个成年人大小的金属手臂，篮球大小的拳头缓缓张开。

终于，由金属构成的指节，清晰而分明地暴露在空气中，令巨大的金属手掌呈抓握状。

“阿波罗，断开……”

清水铃音的声音有些哑，眼睛里已然血丝密布。

她的右臂正微微颤抖，但嘴角却是忍不住掀起一抹欣喜的弧度。

S级猎人——「刑天」，它的身上埋藏着整个工程科学院都趋之若鹜的技术。

无数研究员想要勘破它的奥秘，而至今仍无一人成功，都还停留在通过残缺的设计图，分析机体数据的阶段。

而现在，清水铃音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她取下头盔，摘下手套，疲惫地瘫坐在人体工学椅上，随手取来几张摆在桌上的设计图纸。

“「赛博克勒斯」战体……”

“虽然只是数百年前遗留下来的仿制品，却依然拥有着堪比S级猎人的恐怖力量……”

“若是能够量产……”

……

法洛斯近海。

明钰走上船尾甲板，扶着围栏，远眺逐渐隐没的城市轮廓，心中一阵怅然。

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习惯了夜莺和清水陪在身边，哪怕是短暂的分别也会感到唏嘘不已。

这样的心态是不合适的。

明钰微微阖眸，缓缓平复下心绪。

重新睁眼，眼底的柔情隐匿无踪，只剩下看死人般的、可怕的平静眼神。

心态上的调整，要比身体上的调整更为重要。

就在这时，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身后传来。

明钰略微侧过脑袋，瞥了一眼身侧的大铁块，而后又面无表情地恢复原位，继续远眺海天边际。

在身高超过三米的刑天面前，明钰的身高着实有些不够看。

“你好。”

刑天淡淡开口，声音雌雄莫辨，倒像是某种电子合成的人声。

闻言，明钰依然目视前方，但嘴上还是给了对方面子，浅浅回了一句“嗯”，然后便不再有任何其他的表示。

她一向不擅长交朋友。

对于她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刑天似乎毫无觉察，继续自顾自地开口道：

“瑟提会长让我给你带几句话……”

“这次行动，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会经过「利维坦」的边缘领地……”

“在没有足够把握的前提下，不要试图和它硬碰硬，也不要随便招惹它……”

“因为协会总部的情报部门已经确定，「利维坦」不是S级海兽，而是传奇巨妖……”

“……”

明钰保持着沉默，点了点头，表示收到消息。

见状，刑天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明钰的眼神逐渐变得深邃。

长空之上，纯白的海雕扑扇着疲软的双翼，徐徐滑翔至云端之下，盘旋在银白之影的上空。

犹豫了一会儿，它落在了明钰手边的围栏之上。

对上锐利的鹰眼，明钰微微一怔，脑中莫名浮现出一幕从未见过的画面。

明月，暗夜，黄金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