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埃克森的模样，也记得他曾经做过的事情。
这里可不是法洛斯。
茫茫大海上，在极致的暴力面前，任何道德与规则都像是薄薄的一层纸，不足挂齿。
因为海兽不会和你讲道理。
如果明钰愿意，并且不再打算回归法洛斯，那么她可以毫无负担地将所有人送走。
尽管她并没有这样扭曲的兴趣爱好。
干净利落地处理完人渣后，明钰才将注意力转移，将关注点放在爬上甲板的几十只海兽上面，点亮了热能切割刀的反应堆。
银白的刀锋染上赤红，锋芒内敛。
明钰随手挽起一缕赤色的刀光，眼底折射出冷若冰霜的淡漠，径直朝着几十只依靠触须爬行的鲶鱼海兽迈开优雅的步伐。
熟悉的感觉回来了。
与夜莺和清水相处的几个月，明钰始终将内心柔软的一面展露在外。时间一长，她有些怀疑自己是否会犹豫不决，是否还能胜任这份工作。
现在看来，几乎没有影响。
宛如天生的屠戮者。
明钰现在只觉得手痒难耐，染红的刀锋似乎在渴求着异族的鲜血。
这是一场杀戮的盛宴。
不过，换作是以前的明钰，哪怕身上沾染了荤腥，也不会太过在意。现在的她，挥刀时都会下意识避开这些秽物。
辗转腾挪间，手起刀落，转眼就清空了一圈的触须鲶鱼。
海兽的尖锐嚎叫声引起了部分猎人的警觉。
待到他们提着武器上到甲板，却并没有见到声音的源头，只剩满地残尸在散发腥气。
半空中，白色的海雕盘旋了一会儿，而后徐徐落在触须鲶鱼的尸块边上，丝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
明钰背靠着船尾的护栏，瞥了一眼去而复返的白鹰，但很快又收回视线，目光转而投向漆黑迷蒙的夜空。
漆黑的天幕之上，既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大抵都被浓厚的云层给遮挡了。
守完前半夜，明钰伸着懒腰迈下甲板，回到了海兽猎人专属的私人舱室。
透明的舷窗外，雨丝密密斜织，淅淅沥沥的声响笼罩了整个后半夜。
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在她挥刀屠杀海兽的时候，甲板上并没有点亮灯光，但黑暗并没有影响到她的视野。
与当初在虚拟现实里的体验非常相似。
思来想去也没什么结果，积攒了一整日的疲累逐渐涌上来，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枕着靠垫，轻轻合眸，回荡在舱室里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平稳而均匀。
……
在海上，明钰的睡眠往往非常浅。
临近拂晓，沉闷的钝击声与尖锐的嚎叫声此起彼伏，扰得她不得安宁。
哪怕闭着眼，纤长的睫毛依然微微颤抖，柳叶般的细眉忍不住蹙起。
如果是以前的她，就算被吵醒了也不会有什么情绪，只会在最短时间内调整好状态，观察四周，确定眼下的状况。
但不知为何，如今的她，感到非常不爽。
就像被吵醒的人会有起床气。
直到烦躁积累到一个极限，明钰猛地从床上坐起，睁开双眼，捂着前额，小幅度的晃着脑袋。
很快，她的意识恢复清醒。
离开床铺，带上雾切，推门而出。
重新登上甲板，却见除她以外的所有猎人都在上边，集体围观着不远处的海上搏杀。
明钰眯了眯眼，顺着他们的视线投去目光。
深蓝之上，钢铁与血肉轰然碰撞在一起。
她的瞳孔骤然扩张，视线一凝。
好大的触须鲶鱼。
比她解决的那些家伙要大十几倍，应该是触须鲶鱼族群里的精英，甚至是王者。
然而，却见那钢铁巨人从天而降，轻描淡写地轰出一记摆拳，肘部适时迸出一股用以助推的幽蓝火焰，金属拳面正中巨型鲶鱼的晶化鳃盖。
清脆的碎裂声顿时荡开，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围在甲板上欣赏这场战斗的猎人们沸腾了。
“不愧是S级猎人，这一拳太漂亮了！”
“我还在想，这个「刑天」让我们别插手，是不是有些太自信了……现在看来，恐怕是不想误伤我们。”
“不，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这么强……”
“唉，难怪S级评定的要求如此之高，像「刑天」这种怪物，和我们相比，战斗力已经不在一个次元上了……”
“队伍里不是还有一名S级吗？难道她的实力也这么恐怖？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你是说那个女人？嗯……我感觉不太可能会像「刑天」那样，给人一种令人绝望的差距感……”
“也是，毕竟「刑天」的体格摆在那里……能撑起那么大一副全身钢铁铠甲，本身的体型绝对也很夸张……”
“……”
听到杰斯顿议论的对象从「刑天」转向另一位S级，始终沉默寡言的罗彬突然扯了扯嘴角，眼皮微微跳动。
他的表情有些怪异。
就在这时，杰斯顿突然肘了他一下。
“彬彬，你怎么看？”
“……你指哪个方面？”
“这些极少露面的S级猎人，肯定不可能都像这个「刑天」一样恐怖吧？”
“我觉得，S级之间亦有差距，「刑天」搞不好就是S级里面数一数二的存在……”
“……”
罗彬的表情越来越怪。
「刑天」或许是数一数二的S级猎人，但同样拥有恐怖统治力的家伙，他可是亲眼见过的。
因为看不清那个银发女人的运动轨迹，他完全对她的战斗姿态一无所知，只知道其实力远在自己之上。
「刑天」显然不是速度型的选手。
他能大致估测出彼此之间鸿沟般的差距，也不会因此而气馁，过分地看轻自己。
唯独只有那个「银鸢」……
比起「刑天」暴露在外的恐怖力量，「银鸢」的神秘莫测更让他为之心悸。
他正暗暗感叹着，身旁忽地掠过一缕银白之影。
明钰简单地活动了一下身子，略微打理一下刚起床时忘记打理的一头杂乱白毛，将额前干扰视线的发丝捋开，然后抽刀出鞘。
深红在银白的刃锋上蔓延开。
她长出一口气，盯着正在酣战的「刑天」与触须鲶鱼，眼神极为不善。
能几刀秒了的家伙，至于这么纠缠半天吗？
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