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头？你这老登，大半夜的……算了，说吧，有什么事？”

“明钰，还记得四个月前你完成的任务委托，狩猎变异海蛇「耶梦加得」吗？”

姜尘一改平日打哑迷的习惯，语气严肃，单刀直入地开口询问。

闻言，明钰微微一愣，轻手轻脚地挣脱夜莺的八爪鱼式熊抱，掀开半边被子，直起腰，翻身下床。

或许是激起了某段不堪的记忆，明钰捂着脑袋，蒙胧的困意逐渐褪去。

她赤着足，走到落地窗前，伸手将窗帘掀开一道缝隙，远望不夜之城的霓虹光芒，眼神恍惚。

“当然记得，怎么可能会忘记……”

……

明钰不会忘记，那双由她亲手熄灭的黄金瞳。

热能切割刀斩断了「耶梦加得」的脊椎，恐怖的高温融化了裂口处的神经，巨大的蛇躯不过数秒便陷入瘫痪，无法动弹，沦为砧板上的鱼肉。

她已经记不清，赤红的刀锋曾挥起过多少次，斩落了多少次……

直到无可抑制的怒火将庞大的蛇躯燃烧殆尽，她才因力竭而停下挥刀的动作，茫然地望着四方海面上铺散蔓延开的深红。

无论是被「耶梦加得」当做鱼饵的水手，还是前来讨伐「耶梦加得」的几支猎人小队……

都死了。

除了自己，所有人都死了。

归葬深海，尸骨无存。

……

深陷过往的明钰，被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思绪。

姜尘沉声问道：

“几个小时前，在法洛斯北部警戒海域外围，我们捕捉到了S级海兽的生命活动迹象。”

“经过比对，确认是「耶梦加得」的狩猎活动。”

“这一次，足足十七艘大型船只，它们满载着的上万德雷萨难民，全部罹难。”

“这一次的事件震动了法洛斯高层，藤原立间突然在紧急临时议会上发难，提到了有关你的失职。”

“明钰……”

姜尘忽然叹了一口气，苍老的声音里满是无奈，

“事实摆在眼前，我没办法……”

“你需要向议会证明自己的价值，将功抵过……”

“之前给你安排的巡逻任务，该提上日程了……”

……

休假忽然结束了。

明钰取下耳麦，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耶梦加得」打赢了复活赛。

开什么玩笑？

若是如此，维克托他们的牺牲算什么？

她回过头，目光落在夜莺恬静的睡颜上，心中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夜莺还有六天生日。

从这里赶往警戒海域外围，至少需要两日，来回也就是四日。

算上战前准备与搜索目标的时间，一共也就两日有余。

明钰长舒一口气，沉下心思，思索着当前亟待处理的事情，来回踱步的节奏逐渐加快。

“咳咳——”

明钰习惯性地抬手遮掩口鼻，顾不上擦拭掌心的血渍，再次戴上耳麦，拨通了附近基因诊所留下的通讯号码。

或许是因为暂停了基因针剂的使用，这段时间，明钰感觉自己咳得没那么厉害了，但还会隔几天见一次血。

不过，除了偶尔会胸闷，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感觉。

很快，通讯建立，耳麦里传来基因诊所的AI客服的声线。

“尊敬的银鸢女士，这里是内城七十五号基因诊所，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基因活化抑制剂，就是上次去的时候，你们给我试用的那种……帮我准备十二份微量针剂，我稍后去取。”

“好的，已为您向人工客服传达需求，还有什么需要吗？”

“……”

明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

“还有新上架的强效基因强化针剂，也来几份。”

……

明钰趁着天还没亮就赶赴外城港口，在指定的地点见到了此行的几位同僚。

如果没有出「耶梦加得」那档事，她的部下或许都是些B级，乃至C级的新手。

然而，在与到场众人交换了信息后，她忍不住暗暗咂舌。

这只小队算上她一共十三人，其中就有十一名A级猎人，年龄参差不齐，上至中年大叔，下至青年小伙，一应俱全。

除去这些A级，还有一名S级猎人在队伍里。

“我是刑天，拥有长时间滞空的能力，擅长重火力压制……”

高达三米有余的钢铁巨人亮出身份码，“S级猎人——刑天”，这几个大字赫然显露，引得所有的A级猎人都是心中一颤。

什么情况？

不是一场普通的巡逻任务吗？

聚集这么多A级也就算了，怎么还会有S级出现？

围观的A级猎人里，罗彬和杰斯顿交换了一个眼神，都隐隐觉察到此番任务的凶险。

刑天短暂地介绍过自己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姗姗来迟的、戴着黑色面罩的银发女性。

罗彬的注意力瞬间被对方身后背着的那柄长刀给吸引住了，脑中顿时浮现出某段令他印象深刻的回忆。

红白之影似乎在眼前闪烁，破空之声仿佛在耳畔回荡。

“我是银鸢，擅长近身搏杀。”

她的介绍很简洁。

说完，她也亮出了自己的身份码。

S级猎人——银鸢。

“卧槽？？？”

“啊？还有高手？”

“不是，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这一回，终于有人绷不住面色，惊诧出声。

无论是罗彬还是杰斯顿，亦或是刑天，都有些感到难以置信。

标准的猎人小队规模在五至七人左右，而十三人的临时重组编队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出现过。

但是……

十三人里，十一名A级猎人，两位S级猎人……

杰斯顿肘了肘罗彬换上的金属义肢，低声讪笑道：

“哈哈，小小的日常巡逻搞这么大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狩猎S级海兽呢，哈哈，哈哈哈……”

他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

闻言，罗彬思忖片刻，也是低声回应道：

“杰哥，我听几个正在休假的哥们说，他们也被强制要求参与此次巡逻，出海的队伍肯定不止我们一支……”

“可能是协会想要大面积清扫一遍警戒海域附近的海兽，其中比较难啃的硬骨头，或许就由我们负责。”

他们的声音不大，但对经过了基因强化的A级猎人，想要捕捉到两人之间的对话信息并不困难。

明钰低垂着眼帘，介绍完毕便退至人群边缘，抬手按上智能耳麦，拨通了某个通讯。

通讯那头，糯糯的嗓音传来，似乎才刚刚结束美梦，从床上爬起。

夜莺的通讯录里只有一个号码。

“唔，明钰姐姐，早……”

“早上好，小夜莺，”

明钰微微阖眸，轻声道，

“抱歉，我临时接到通知，需要出差几天……”

“清水会过来替我照顾你……”

“我很快就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