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大小姐和小蟊贼的回家路上,

叶荻一面听小妞的招供陈词,

一面惊得张口结舌:

“我半夜采花,闯进你闺房,被你的花容月貌给迷住了,直接见色起意,带着你从邑城私奔到衢州?许念棠你还真是张口就来啊,咋不去路边支个摊子说相声呢?”

许念棠已经被坏人剥夺了零食的权利,

只有老老实实地待在一旁,

眼巴巴地瞧着叶荻腮帮子鼓动,大嚼梨花糕,吃得津津有味。

许念棠悄悄咽了口唾沫,

有些不服气地低声嘀咕道:

“你要是对我好一点,我才用不着到外边去吹牛呢……”

叶荻想假装没听见这句话也不行了,

当即扭头一瞪她:

“许念棠,你三十六度的嘴是怎么说出这么冷冰冰的话来的?我对你不好都说得出来?这一包袱的玩意儿是买给谁的?”

叶荻不提这个还好,

一提直接给许念棠整怒了,

早在暗地里流了不知多少的口水,

此刻全部化为满腔悲愤:

“你还说!哪有人不准我吃零食就算了,还特意当着我面自己吃的!”

叶荻呵呵一笑,道:

“许念棠,我千里追妻,死皮赖脸缠了你半天,你才答应我跟着你,财政大权也都尽掌你手。你怎么会连个零食权都没有呢?”

许念棠这下哑口无言了,

小脸一垮,正后悔得眼圈儿都快发红了,

某个坏人终究还是瞥她一眼,

阳光下,一串红彤彤的晶莹欲滴的糖葫芦喂到嘴边。

许念棠一怔,侧头过去瞄他一眼。

叶荻眉毛一挑,

也学她平时那样“昂”了一声。

散发光泽的糖葫芦又诱惑般朝她面前递了递。

许念棠蹙起秀眉,

狠狠“哼——”一声,表示自己决不就范。

两秒钟,许念棠的铮铮铁骨就融化了,

“啊呜”一口悲愤地把糖葫芦咬个半缺儿,

表情还在闹别扭,眉毛却已经开心得弯成了月牙。

叶荻:

“?许念棠你属狗的?叫你咬吃的没叫你咬我手!口水弄我一手都是!”

……

又是打打闹闹,时而拌会嘴、动点手,

但总体依旧风平浪静的一天。

日子悄悄地溜过去,

许念棠都快把衢州酒楼叫得上号的菜品都横扫一遍了;

报摊小贩卖的周刊江湖小报也被她稳定砍到六文五钱了;

不过她武功还是只会“哼!”“哈!”那两下,

叶荻每次瞅见她摆出的架势,

脑海里至少能浮现出百八十种给她撂趴下的姿势。

这天早晨,

叶荻照例在被窝前叫许念棠起床。

许大小姐的赖床被他治得差不多了,

最近十来天都规规矩矩地起床,

就是有时袜子、亵衣什么的乱丢,

还得叶荻将它们一把扔到她睡眼惺忪的脸上才能清醒。

“许念棠,今天早上又是你最爱的蟹黄汤包,你再不起来我就包圆了。”

他们相处日久,已经不再客气。

许念棠从不叫他名字,逮着“坏人”两字就不改口。

叶荻倒是很喜欢叫她名字,

古有“问名”之礼,未出阁的姑娘家,闺名往往不示于众。

因此许念棠很开心,认为这是坏人跟她关系好的铁证。

其实叶荻单纯就觉得喊“许念棠”,

跟喊“二狗”“铁蛋儿”什么的差不多,

又直接又亲切。

见小妞没什么反应,也不动弹。

叶荻又催了一句:

“许念棠,鸡毛掸子就在距离我手边几尺的地方,我劝你……”

听来有些痛苦的一声嘤咛,传入叶荻耳中。

他皱了皱眉,靠近床头弯下腰,

许念棠大半张脸都被蒙住了,

只露出一双紧紧闭上的眼睛,眉头蹙起。

叶荻想把被子往下拉一拉,

被小妞的双手死死攥着,还有些扯不动。

没办法,先伸手在她微微冒汗的额间一探,

触手稍有些黏腻,温度滚烫。

叶荻当即去隔壁厢房打了盆水,

湿毛巾轻轻敷在她额头上,

俯下身子低声问:

“许念棠,听得见我说话吗?”

“嗯……”

许念棠小脸通红,嘴唇有些发白,

饱含热意的喘息有些急促。

听叶荻这么一问,

她尽力掀开眼皮,朦朦胧胧地瞧见了叶荻,

露出个安心的微笑,道,

“坏人,我没事……”

叶荻轻轻握住她有些冰凉的小手:

“口渴么?”

许念棠乖乖地摇了摇头。

“你应该是受了点风寒,我去方济堂给你抓点药,你吃了就好了。”

叶荻说完就准备起身离去,

抓着自己的小手突然使上了力。

他回头就看见许念棠有些发白的脸色,

眸子微微睁大,里面似有担忧、不安、恐惧。

叶荻轻轻一笑,握着她的手重新坐回床边。

很认真地盯着她的眸子说:

“那我就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

等小妞安心地沉沉睡去,

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叶荻找掌柜的交代了二楼客人身体不适,不要进去打扰后,

随即出了酒楼,往药铺方向走去。

岂料门口大摆长龙,几乎是人满为患。

叶荻皱着眉头问一位排队抓药的汉子:

“这位兄台,这方济堂平日的生意也这么好吗?”

那汉子道:

“俺不知道啊,怎么今天家里的婆娘跟娃娃发烧,就恰好赶上这么多人,真他奶奶的急死了。”

叶荻听出话语关键词,问道:

“您家里人也是发烧么?”

那汉子道:

“哎呀,别提了。昨天晚上还好好的,就是我那婆娘说做家事时头有点晕,结果今早就起不来了。那毛毛也是,半夜就开始哭闹个不停,吵得人不安生。”

叶荻默默点了点头,

又四处询问了几个排队的,

得到的答案出奇一致,都是发热发烧的症状。

叶荻心想,

恐怕按寻常的方子抓药行不通了。

这种大规模的相似感染症状,很有可能是瘟疫。

不过他还是排完队,

抓了药回去熬给许念棠喝,

小妞乖乖服下后,气色看上去好了些许。

她一直紧紧攥着叶荻的手,

哪怕喝药时也不肯松开。

叶荻笑了笑道:

“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许念棠身上盖着被子,已经坐起了身,

有些虚弱地靠在床头。

瞥了他一眼后,哼哼着道:

“不行嘛……”

叶荻笑道:

“许念棠,等你病好了,我这段黑历史可就成为你有力的反击武器了。原来这坏人平日这么冷酷,其实全他妈是傲娇啊,关键时刻还得给你做牛做马。”

许念棠一对杏眸亮了亮,嘴角也翘起个轻微的弧度。

叶荻说:

“现在饿不饿?”

许念棠只握着他的手,缓缓摇了摇头。

叶荻道:

“那我给你讲一个飞天大盗千里追妻的故事好不好?话说某天夜里这大盗采花……”

许念棠听得很满足,

没什么血色的小嘴儿一直翘着,晕生双颊。

不多时,她便安静地握着叶荻的手又睡了过去。

叶荻确认她呼吸平稳,睡得很沉后。

才轻轻松开她的手,在房门口悄悄地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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