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苦恼过该送什么给萧茗,才能算得上“印象深刻”。

结果又是选了送簪。

再加上他之前想过要送琥珀色的东西——琥珀簪不就正好吗!

每日束发即便用不到也会想起的物品,送簪给女子还有着别样的特殊含义。

他上次不就是这么......想的?

莫名停顿一时,随后继续为她戴簪。

萧茗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没有想到真正的礼物竟然是这个,而且他竟然……为她戴簪?

她下意识地想要去碰,手背却与他的手撞在一起。

只听他语气欢快道:

“果然很适合你。”

指尖触碰之处温润细腻,是琥珀特有的触感。

萧茗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季翎洛绕到她身边坐下,仰起头看着烟花。

这一幕与她记忆中的画面重合。

当初与季家定亲的原本是自己,后来说是合过八字,说他与姐姐更相配,这门亲事便落不到她头上。

季家的说辞是季翎洛失而复得,凡事都要谨慎些。

她知道季家打的什么主意,他们觉得自己在琉真岛是为了证道,所修的众生道最终都要归于无上大道;

而姐姐则被俗世牵绊,纵然天资过人也不会轻易远离红尘,更适合照顾他。

他看似规规矩矩地坐着,却会偶尔伸手去接那飘落的点点火星,却又怕烫到一般迅速收回。

萧茗眼眸微眯。

看这烟花的成色,应该是近几年才出现的燕嫣花。

此物有市无价,上一次出现还是在秘境中为黎微烟所得。

“这个。”

季翎洛顿了顿,道,“很像你的眼睛。”

萧茗这才反应过来,她竟然忘了道谢。

“我很喜欢。”

她道,“多谢二公子相赠。”

季翎洛看了她一眼:“都说了直接喊我的名字就好。”

萧茗心中微沉,不动声色地笑道:“多谢季翎洛公子。”

“……”

行吧。

烟花恰在此时燃尽。

季翎洛从栏杆上跳下来,咳了一声,然后装作无意地问她:“你今晚不留宿吗?”

萧茗不知道,同样的问题,他是否也问过姐姐。

姐姐难道会留宿吗?这是违反礼数的吧...但如果是姐姐。

“住下...是不合礼数了。”樱唇微启,却说的暧昧。

她也在试探。

季翎洛全然没察觉萧茗这话有迂回空间,以为这是直白拒绝了,闭眼鱼死网破道:

“嗯...礼数就是......世人皆知你我二人的关系。”

萧茗摇头轻笑,目光温润:

“正因为世人皆知你在这里。”

所以她才不能留宿此处。

谁都知道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

季翎洛脸腾地一下红了,他这四世撩了无数人,却每回都被未婚妻整得像情场菜鸟。

萧茗从袖中拿出一只锦盒:“你没有说喜欢什么,我便自作主张带了这个。”

季翎洛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本剑谱。

“是云州轻剑的剑法,很适合入门。”

萧茗道,“你可以试试。”

季翎洛忍不住摸了摸封皮。

他知道这本剑谱。

以他玩游戏的水平,已经用不上这本剑谱了。但他没想到萧茗竟然会注意到这个——季霞羽都没有想过要给他找剑谱。

所有人都觉得,他只要能平平安安地活着就好。

哪怕他自己暂时也是这么想的。

“多谢萧姑娘,”

少女眼里,这个大男孩神采奕奕地笑起来,双眸如同星辰般闪耀,不断强调他“特别喜欢”。

他总要求她叫他的名字,自己却总是忘了。

而可悲的是她希冀他能一直忘了。

本来萧茗送完东西就要离开,这下季翎洛却不肯了,拉着她四处乱逛,美其名曰带她熟悉熟悉季家。

萧茗看出他兴致高涨,没有扫兴拒绝。

走到东侧的竹林时。

远远便看见了黎微烟的身影。

季翎洛顿时往萧茗身后躲了躲,脚下转了个方向,拉着人就要开溜。

萧茗忍不住问道:“你同黎姑娘有何过节?”

只是因为那桩婚约,还不至于避嫌到如此地步。

这个距离,没有掺杂灵力的对话,若对方无刻意探查,应是听不见的。

“不喜欢我的人,我才不喜欢。”

季翎洛说得理直气壮,这才是咱们后宫向游戏男主。

至于心中所想嘛...他可不想再次被黎警官逮捕。

他催促道:“快走,我们赶紧走,免得撞见她。”

可黎微烟已经发现了他们。

萧茗被季翎洛拽着走了几步。

她如今灵力受损,无法看清黎微烟的神色,却知道对方并没有移动脚步,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不由得看向季翎洛的手腕。

那只宽大的白玉镯随着他的动作晃动,间或碰撞到肌肤,像是一种无声的亲近。

黎微烟虽然性情高傲,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并非是那种是非不分之人,就算偶尔有些冒犯也不会引来她的报复,更不会随意指摘他人。

为什么季翎洛会这么说?

……还是说。

这个喜欢或许还有另一层含义。

萧茗任由季翎洛带着她七拐八拐,途中插了几句话,改变了行进的方向,最终停在了梧桐苑前。

季翎洛有些汗颜:

她对季家的布局比他还熟悉。

“早些歇息吧。”

萧茗同他道别。

季翎洛点了点头。

他的习惯是刷完好感度就下线,临别时不必再刻意做什么。

可他刚踏进院门,忽然福至心灵地回过头——

萧茗还站在原地,目送着他进去。

季翎洛心中涌起一股冲动。

他转身跑回去,萧茗的面容在他眼中逐渐清晰,琥珀色的眼眸映照着灯笼的光亮,透出几分惊讶。

“萧不染。”

他喊着她的名字。

“嗯。”

萧茗应了一声,似乎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声音愈发轻柔,仿佛在安抚他,“怎么了?”

季翎洛险些被这声问候逼出眼泪,这是为何?

他混沌的记忆里似乎有无数人的问候,从轻柔的关心,到歇斯底里的嘶吼。

他怎么了?

季翎洛惊醒,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何时......再来?”

声音微颤,带着与先前全不同的沙哑。

那般沙哑,犹豫,复杂的情绪难辨。话语在唇齿间反复咀嚼,还未出口,泪水似就先涌了出来。

“不是为了婚约……只为我而来。”

他强撑着不肯移开视线,死死地盯着女孩。

萧茗愕然,她还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如此狼狈。

他未曾言明的情绪,梦魇般挥之不去的恐惧。

不为婚约?

如若是她的婚约,她便可以永远供着他,约束他那些在季家纵容下养成的肆意妄为,相敬如宾地安排好他的一生。就算他全然无法承担起任何男人的责任也无妨。

不是「萧茗」的婚约,便仅能为了「萧不染」婚约。

萧茗沉默片刻,终于开口,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缓缓道:“书阁之事刚刚处理完,我耽搁多日,还未回散阳天复命,总要先回去一趟。途中还要绕道去一趟西北,那边有些萧家的产业……”

季翎洛红着眼,目光不息,等着她的结论。

“……”

萧茗道,“下月中旬,我来见你。”

她看着他沉默,垂首。

再抬首时,青年双眸闪闪发光,微笑示意,似一切如故。

这样就满足了么。

似乎……也不难哄。

也不难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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