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遍先放松些，跟着我写。”

好耶！

不以增进感情为目的的约会计划都是耍流氓，和小学生春游有什么区别！

季翎洛就是吃准了萧茗不太会拒绝人的性格，有些事她或许并不乐见，但只要不是太过分，她都会认真考虑后答应。

墨香盈满鼻端，其中还夹杂着些别的什么。

季翎洛嗅了嗅。

鼻尖微微皱起，像动物感知风吹草动般不自觉地嗅闻。

“你用香了？”

他问。

萧茗道：“没有。”

她从不用香。

倒是他身上的气息，如今全数沾染到她身上了。

季翎洛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回过头继续练字。

他学得很认真，对着字帖反复练习，她教的每一个细节都没有遗漏。

萧茗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起来。

她没有想到季翎洛竟然真的有耐心一直练下去。

时间就在这寂静无声中缓缓流逝，季翎洛仍旧全神贯注地练习着。

萧茗放下书，温声提醒道：“你该歇一歇了，否则手腕会受不住的。”

季翎洛停下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那是太过专注所致。

萧茗拿出帕子递给他。

季翎洛却没有接。

只是望着她，唇角微微勾起，却又很快压了下去。

他几乎是不加掩饰地展露着自己的心思，将所有情绪都摆在明面上。

总归比那些口蜜腹剑、虚伪做作之人要让人舒心些。

萧茗动作轻柔地替他擦拭着汗水。

季翎洛举起练得最好的一张：

“你看，是不是已经有些相似了？”

萧茗点了点头。

确实能看出几分了。

这才多短的时间。

他俯下身吹了吹墨迹，忽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一眼。

不等她询问。

他便光明正大问了出来，语气故作强势，却小心得近乎喃喃：“那我可以对外说，我的字是跟你学的吗？”

萧茗翻书的动作一顿。

那是她方才说过的话。

“你再练下去，不必言明，旁人也知道你是跟谁学的了。”

她的字隐隐有大家风范，到散阳天后大多是自己练习，久而久之便自成一派。

季翎洛哼了一声。

尾音微微上扬，姿态带着几分孩子气。

萧茗的指尖在书脊上轻轻摩挲了两下，没有再说什么。

……

季翎洛不知不觉间靠在案边睡着了。

他的身子原本就更靠近萧茗，失去支撑后便朝她那边倒去。

萧茗单手稳稳地接住他，也替他将落在脸颊边的碎发拨到耳后。

他整个人都陷在她怀里，呼吸浅淡，仿佛下一刻就会在她怀中悄然消散。

萧茗将他滑落的手臂拢了回来。

季翎洛似乎被惊动了，

下意识地往她怀里缩了缩。

“……”

萧茗抬起手，

指尖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

他逐渐放松下来，眉头舒展开来，却又得寸进尺地蹭了蹭，无意识地抓住了娇躯前的浑圆。

又是这样，登徒子......萧茗眉眼中尽是无奈，却生不了半分厌恶。

他睡梦中才会流露出的不安与恐惧，清醒的时候半点都看不出来。

是幼年流落在外的阴影么？季家将他养了这几年，也没能让他彻底摆脱？

那份不安，让他深深想要抓住什么。

——她试探过了，他没有用过幻骨术的痕迹。

既然没有换人，那就是伪装了。

装得这般讨人喜欢。

……他能装多久呢？

萧茗就这样一直抱着他。

好在她也喜静，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能静下心来。

他终于醒了，眼睫微微颤抖.

萧茗却并莫名没有立即放开他。

季翎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心中疑惑：

怎么睡了这么久？

他又不是真的熬了一整晚。

难道是药效和体质的原因？

季翎洛从萧茗怀里爬起来，满脸尴尬，手掌撑在她肩头借力站稳：

“抱歉……许是之前喝的那碗药里有些安眠的成分。”

萧茗胸前的酸麻感阵阵袭来，无奈道：“下次不要在晚上寻诗词了。”

“既然已经找到你的名字了，我自然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季翎洛小声嘀咕着，沉默片刻，没头没尾地道，“其实我最喜欢的就是这样了。”

“嗯？”

萧茗不解其意。

季翎洛边收拾着桌上的东西，随口说道：“你不是在信中问我想要什么吗？我想要的便是这样同你待在一起。”

“……”

她轻咬银牙，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又知道些什么？

萧茗将散乱的碎发别到耳后，离得很近，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脸颊。

“你今日——”

她飞快地看了青年一眼，又迅速别开脸，那份绯红彰显着一反常态的羞赧，声音轻得一如蚊呐，仿佛说出这句话已经耗尽了她所有力气。

“比昨日更让我欢喜了。”

季翎洛听得一愣。

情话...技巧?

每天都比昨天更喜欢一点点。

条件反射性怀疑她在试探，但看她那副神情便明白了过来。

那是情人之间才会有的呢喃。

他的眼神躲躲闪闪，萧茗没有听到他的立即回应而显出几分不安，眉心微微蹙起，似乎有些懊恼。

她又自作主张了，自作多情。

“……”

季翎洛不作声，将纸张叠好收进怀里，拉起萧茗的手就往外走：

“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萧茗手臂酸麻未消，被他这样猛地一攥，指尖不受控制地颤动了一下。

他察觉到她的不适，便松开了手，改为轻轻握住她的手指。

掌心柔软温热，透出几分不容拒绝的强势。

萧茗的目光落在二人交叠的手上，想要提醒他即将走到庭院。

季翎洛却在转角前松开了手。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他指着一处栏杆，示意她坐下。

此处视野开阔，夜色正好。

萧茗大概猜到他要做什么了。

她带着几分微妙的心情落座，这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放烟花……她幼年时都不曾经历过这样的事，倒是年节时见过父亲为母亲放过几次。

那时她和姐姐在廊下喝着八宝粥，还被父亲催促早些回屋睡觉。

姐姐对这类东西并不感兴趣。

她却看得目不转睛，走几步就要回头看一眼。

烟花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绽放出绚烂的花朵。

炸开时的动静很小，被近似凤鸣的声响掩盖。

应该是中洲赵家出产的。

赵双乐不远千里来到东洲，绝不可能是为了所谓的“游山玩水”。她前年去了趟极西的迷惘海，回来就顺利接手了赵家一半的产业，旁人却真信了她只是去看海上蜃楼。

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

萧茗回过神来，想要回头。

“别动。”

季翎洛扶住她的鬓发，动作轻柔地将一枚琥珀簪替换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