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道夫·法罗斯戴尔,你在半个月前对西南污染区的征讨作战中举止鲁莽,不遵守身为暮夜骑士的职责,不听从星辰魔法使的指挥,竟将需要保护的魔法使丢弃身后,导致出现了严重的伤亡事故,致使征讨作战严重受挫。在此我手持诰命,代表星辰教会及暮夜骑士团宣布,你被永久驱逐出暮夜骑士团,此后余生不得踏入四城之领地。”

被众上位者高高在上围观的男人深吸口气,最后一次以暮夜骑士的身份行礼鞠躬:“我,鲁道夫·法罗斯戴尔接受这个判决,但我不会向那个魔法使道歉。”

“哼,那位大人也不稀罕你的道歉,限你五日内必须离开禾木城,不得逗留!”

威严的施令者说完后深深地看了眼身旁的少女:“丽娜,对这个决定……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银发少女与下方的鲁道夫对视,鲁道夫仰起头,对她露出苦涩温柔的笑。

“没有异议,将这个人驱逐吧。”

鲁道夫轻轻张开嘴,丽娜读懂了他的唇语。

“我很欣慰,你遵从了自己的内心,愿星辰指引你未来的道路。”

鲁道夫,星辰不会指引我们的道路,它只会给有勇气抬头望天的人聊以慰藉,而剩下那些低头在尘世匍匐的人,依旧只能看到黑暗。

这就是世间的真理。

丽娜缓缓睁开眼,抬手摸了摸在她身上睡觉的松鼠,她躺在粗壮的树枝之上,下方河水在月色照耀下波光粼粼,盛下漫天星辰。

她又想起了前几日在审判会上的一幕幕,她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也遵从那个男人从小到大教会她的道理。

对那些危害树干整体的那些腐烂枝丫,必须第一时间剔除。

她做到了,可是心里茫然一片。

鲁道夫,那个将她抚养长大,扮演着她父亲角色的鲁道夫,就这样迎来了自己的结局吗?

不被四城接纳,只能游走在那些山野乡村之间,独自面对危险的魔人,他一个人不可能对付得了那些东西。

偏偏他就是那种看不得普通人受危险的性子,如此想来,他估计会死在哪片污染区里吧。

丽娜忍不住冷笑一声,惊醒了趴在她身上的松鼠:“果然,从一开始你就不适合当什么骑士,偏你脑子一根筋,才有了这般害人害己的结局。”

“为何要跟那个来自晖日城的魔法使作对,像其他人一样虚伪些不好吗,讨好别人对你来说就这么难吗?”

她提到虚伪,不可避免想起前两天被她一脚踹进河里的少年,想到他在听到她是魔法使后毕恭毕敬的模样。

“连小孩都知道的道理,偏偏你活这么大岁数都不明白,呵,骂的我都想笑了。”

一个年幼却过分成熟,一个年长却依旧幼稚,这两个人都让人生气。

正在这时,她隐约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坐直身子向下看去,看到了树荫下一头金毛。

赫里呆呆地坐在树下,望着河水,像是个雕塑。

良久,传来一声叹息。

丽娜受不了他这深沉的作态,摘下颗苹果瞄准后松开了手。

“🌟🌟!”

赫里难得骂了句脏话,然后听见树上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呀,虚伪的先生,没想到你还会说脏话啊。”

赫里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刻抬头,表情一下子放松下来:“是你?”

丽娜看他吃瘪心情好了不少:“是啊,没想到你竟然还会来。”

她那天被他那忽然转变的毕恭毕敬模样气到了,临别时语气很是冷淡,她还以为对方不会再来。

赫里拍了拍头发,小声道:“那天你说会待在这里一段时间,所以我就想来碰碰运气。”

“怎么,难不成是对我一见钟情了?”

赫里下意识想说不敢,您我地位有别。

可是想到那天被剥开伪装后难得的轻松感,以及隐隐怕她又变得冷淡的态度,他抿了抿嘴,选择顺从自己的心意:“我只是觉得跟你说话时我会不自觉地卸去伪装,那种轻松的感觉是我这几年来从没体会到的,所以,我想找你说说话而已。”

“那你猜,我这个尊贵的魔法使会不会卖个面子陪你聊天呢?”

“或许……会?”

赫里马上就看到丽娜露出冷淡的表情,话语中无不是疏离:“平民,你是哪来的胆量来跟我套近乎。”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耳边轰的一下没了声音,只有心跳声越来越响。

又选择错误的选项了吗,我还以为,能露出这么爽朗笑容的人,是可以放心卸下伪装的。

到头来,一直都是我在自以为是啊。

丽娜从树上跳下来,拍了拍赫里肩头:“喂,这下知道被人刻意疏远的滋味了吧,就当我报那天的仇……你不会生气了吧?”

赫里背过身:“没有,我哪敢啊。”

丽娜有些慌了,明明是刚刚认识时间加起来还不到半天的人,却莫名让她心里重视。

或许是,他那荒凉的眼神格外让人心疼的缘故吧。

“刚刚抱歉啊,我说得有点重了,你没事吧?”丽娜想走到前面看他现在什么表情,没想到赫里跟个陀螺一样转来转去不肯面朝她,两人跟老鹰捉小鸡似的。

丽娜再愧疚的心也给磨没了,她直接按住赫里肩膀把他掰过来,生气地问:“没完了是吗!”

赫里绷直的嘴角忽然上扬,冲她笑道:“我这被骂的还没生气,你怎么倒先气上了?”

“你,你刚才装的是吧!”

“你猜呢?”

“呵,你就继续装吧,看以后还有谁会真心实意待你。”

“真心实意啊……”

赫里的声音低了下去,那笑容也变作苦笑,丽娜看不得他又这个样子,问:“你这人到底有什么苦大仇深的,你一直这样没人看得惯你这种样子!”

“所以我才要戴好面具,就像您说得那样,变得虚伪。”

又说您了,他果然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

赫里目光越过她,盯向河面:“法罗斯戴尔小姐,如果不嫌烦的话,能听我自己啰嗦几句吗?”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憋在心里很久了。”

“谢谢。”

赫里走到河边坐下,湛蓝的双眼在黑夜里仿佛闪着光。

“我曾经差一点害死了我的妹妹。”

“从我记事起,我就能隐约感觉到父母对我的疏离,而在我学会走路后他们便再也没抱起过我,好在我那时脸皮够厚,总是自己找话题主动跟他们说话,否则我想他们恐怕连主动跟我说话都不肯,所以那时我的话特别多,生怕自己一旦停下来我们几人之间就会变得安安静静。”

“然后,我的妹妹辛西娅出生了。”

赫里笑了几声:“她受到了父母最极致的宠爱,吃好的穿好的,甚至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过生日会有蛋糕吃,会得到家人的祝福,可我一次也没有经历过,我当时无比嫉妒着辛西娅。”

“之后便发生了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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