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天清月圆,窗间洒进一地银光,风吹得树影簌簌摇晃。

许念棠躺在床上和衣而眠,

半天睡不着,

只睁着一对水灵灵的眸子盯着天花板。

脑袋瓜里还在想着傍晚坏人的那一剑,

叫什么“五仁月饼”,还是“五月青青”的……

怎么坏人就能一剑给人家楼都劈塌了呢?

百思不得其解,她一骨碌坐起来。

晃晃脑袋,把散乱的发丝撇到肩后。

对着倚靠墙角坐倒、闭目安睡的叶荻说道:

“喂,坏人,你是不是在骗我?”

叶荻眼皮都没掀,只懒洋洋地应道:

“骗你什么?”

许念棠说:

“你怎么可能这么厉害?一剑就、一剑就……”

叶荻道:

“我都跟你说过,我的招你学不会,你硬要自取其辱。”

许念棠气得小脸涨红,

忽然想起什么,眨眨眼道:

“你把人家楼给弄塌了,不会有什么事吧?”

叶荻这才略微抬眸,

看了眼在床上鸭子坐的许念棠。

许念棠被他瞧得有些害羞,

豆蔻般圆润的足趾轻轻抠了抠,强装镇定道:

“干嘛,看本姑娘做什么。”

叶荻悠然打了个哈欠,重新阖上眼帘:

“放心,那栋小楼本就要拆了,估计被谁家公子哥看上,得改建成别院。”

许念棠愣愣的:

“你怎么知道?”

叶荻傲娇地一“哼”,对此嗤之以鼻:

“你以为像你一样,带点盘缠行李上路,就算走江湖了?到时候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说完垂下脑袋,呼吸逐渐平稳,似是睡着了。

许念棠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见坏人不再理她,抿了抿粉唇,

也猛吸一口气,

使出吃奶的劲儿狠狠“哼——”了一声,

倒在枕头上,拉过被子蒙脸,没了声息。

过了一会儿,屋内响起少女和缓平稳的呼吸。

倚墙装睡的叶荻这才睁开眼,

他瞅了眼许念棠锦被盖头、跟要入殓似的睡相。

为防止她被憋死,从她紧攥的小手里抢过被子,

往下拉了拉,露出恬然安睡的俏脸。

又替她拢了拢被角,把暴露在空气里的小脚塞回去。

做完这一切,突然听见极细微的声音:

“娘亲……”

叶荻站在窗边,一轮明月在远处的房檐上搁浅。

月华漫天,他听着少女的梦呓,面无表情。

第二天晨起,许念棠的尖叫声划破云霄:

“啊啊啊啊啊!是谁?谁把本小姐的倚天宝剑偷了?”

木门“吱呀——”一声推开,

端着一叠笼屉的叶荻走进来,

看着许念棠就皱起了眉:

“昨天你说我武功盖世、天下无双,想一睹我武学风采,把剑暂时寄托给我,就忘了?”

许念棠刚起床还不太清醒,

眨了眨迷蒙的眸子,似乎想起确实有这么一茬。

清咳两声,很端庄地将发丝撩到耳后,说道:

“嗯……就是这样……本姑娘是在考验你诚不诚实。毕竟你身为飞天大盗,很有可能坑蒙拐骗我这种良家少女。”

叶荻懒得理她,在桌边坐下。

揭开笼屉,袅袅的雾气便弥散开来。

“这是什么?”

许念棠赤着脚就跳下地面,凑到桌边好奇地探出脑袋。

乳白雾气飘逝散去,几个莹润饱满的小笼包整齐排列成圆,

中间是一抹欲滴的蟹黄,松软纤薄的包子皮儿富有光泽,上面沾着几粒水珠。

“咕噜噜——”

屋内响起了有些尴尬的声音。

许念棠面色一红,

当即蹙了眉毛,

做出奶凶奶凶的模样,朝叶荻那边一瞪。

叶荻早就若无其事地偏头看向窗外了,

嘴里还吹着怡情小调儿。

许念棠见他这么上道,于是越发恬不知耻:

“坏人,你饿了吧?我都听到你肚子叫了。没事,口腹之欲,人之常情,不用在本姑娘面前害羞。”

叶荻:?

许念棠:“容本姑娘先去梳洗一番,等回来咱们就开饭。”

说完就流着口水“噔噔噔”地跑隔壁去了,

一个急刹车,又扭头回来,威胁道:

“不准偷吃!”

叶荻直接无语,想了想,

拿过桌上许念棠的“倚天宝剑”就开始耍:

“放心,我不偷吃。我狠狠操练一会儿这把剑。”

许念棠瞪大了眸子,

自己的爱剑被寝取,在坏人的手里一脸满足,

啥剑招都使得行云流水。

虽然保住了包子,但总感觉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许念棠又难过又开心,还没想明白这复杂心理。

只好先绷着小脸,去那扇山水屏风后面梳妆去了。

……

两人用完早饭,

许念棠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正准备来个回笼觉,

结果被叶荻一把给扯出了门。

大街上,两人并肩而行。

许念棠满脸没睡饱的不高兴,心里嘀咕道,

等会坏人主动跟自己说话,

一定不能那么快理他,

得要他知道,本姑娘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这几天都是艳阳天,日光刺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许念棠生气归生气,也怕在陌生地方走丢了,

离开叶荻几尺距离就赶紧追上去,

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跟小鸡找鸡妈妈似的。

不多时,两人在一座院落门前停下。

舞枪弄棒的声音稀稀落落传过来,还隐约夹杂教头的呵斥声。

叶荻道:

“就是这儿了,咱们进去吧。”

许念棠美少女肌肤见不得光,已经快被照出原形了,

揉揉眼睛,嘟起嘴巴道:

“这是哪儿啊……”

叶荻道:

“这儿是衢州城内最大的武馆之一,招牌上写着‘雷氏武馆’。你不是想学功夫吗,我的功夫你现在学不来,正好找衢州名师指点你一下。”

许念棠惊了,眨巴着眼望向身侧的坏人:

“你是带我来学功夫的?”

“对啊,你不是想学吗?”

叶荻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可是我身上的盘缠已经差不多花光了……”

“要的就是花光了。不然你要是还有钱,我怎么还你的欠账?”

“原来你是惦记着快点还完账,把我送回去啊……”

“这小妞,怎么听着还不大高兴?”

“唔姆……”

叶荻对于揣度睡觉能把被子蹬得到处乱飞、早餐能连干三屉小笼包的美少女心思不感兴趣,

只说道:

“在这里学上个把来月的,学费就差不多够欠账了。在此期间,你的一应食宿,我也会照料。时候到了,你就乖乖回去,怎么样?当然,如果你家里人找来了,那就皆大欢喜……”

“才不欢喜呢……”

许念棠很是阴暗地嘀嘀咕咕,

越发讨厌自己身边这个坏人了。

院内突然传来一道洪亮如钟的声音:

“两位,来武馆可是有什么事情?”

叶荻看清了来者,立即客套地笑了笑:

“敢问足下可是这间武馆的馆主?”

来人是一名七尺壮汉,浓眉大眼,精瘦强健。

襟前敞开半截胸口,阳光照得上边汗珠很是耀眼,皮肤呈古铜色。

壮汉道:

“俺正是这间武馆的馆主,叫雷凌。老弟怎么称呼?”

叶荻道:

“在下狄苦,这位是舍妹。”

“原来是狄公子和狄小姐,幸会,幸会!”

雷凌当即抱拳道,

“二位今天来俺这雷氏武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叶荻笑道:

“久闻衢州城内雷馆主大名,刀枪棍棒样样精通,门下桃李无数。正巧,我这位舍妹自小不爱针织女红,就爱仗剑天涯、行走江湖。因此特来府上拜会,请雷馆主教个一招半式。”

当今圣上以武建国,朝廷上重武抑文。

而在民间,习武之风也逐渐兴盛。

像雷凌这样私人创立、

靠收取佣金,教授学徒的武馆,

在整座衢州城内,至少也还有大大小小十数家。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雷凌听叶荻这般奉承自己,脸上直接笑开了花,

搂过他肩头就要往里面招呼:

“哎呀,这话好说,好说。老弟看在俺三分薄面上,将令妹送来习武,俺自然会全力照拂……”

两人哥俩好地扯了一会儿淡,

都进院子里老半天了,

见许念棠还不跟上来,

叶荻一回头,恶狠狠地一瞪她。

意思是,

“你还想不想回家了?赶紧跟上!”

许念棠又被这坏人气到了,

心想他这么嫌弃本姑娘,本姑娘难道还要巴巴地贴上去吗?

干脆一走了之,反正自己能从邑城来衢州,

就也能从衢州回邑城!

她咬住唇睁大眼,很有骨气地同坏人对视一阵,

终究是舍不得他,默默地跟了进去,

在叶荻身边牵住他的衣角。

“老弟啊,看令妹生得真是如花似玉、国色天香,要是俺有这么一个妹妹,指定舍不得送她来这,万一磕着碰着哪里了……”

“哈哈,雷兄放心,舍妹自小就皮糙肉厚,天天泥堆里打滚儿房梁上跳舞……嘶……疼……”

“老弟,咋啦?”

“没事,被蚊子叮了一口。”

“啊,哈哈,没错,咱这衢州哪儿都好,就是天一热起来飞虫就多,待会点盘香熏上?”

“不必了……这蚊子只叮我。”

“是嘛,那这蚊子还真是十分钟情于老弟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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